防守反击围点打援 第三野战军大战苏鲁豫

发布日期:2024-09-19 13:17

来源类型:直新闻 | 作者:KateN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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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莱芜大捷

1  鲁南会议

1947年1月,鲁南战役后,国民党还没有从苏中、宿北和鲁南战役的失败中警醒。

南京。陈诚在他的官邸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认为国军虽然在内战以来损失了近30万,但苏皖解放区被占领,而且这是富庶地区,是陈、粟的根据地。现陈、粟主力被挤进山东境内,这应当说是国军在战略上的“胜利”,因为30万与国军几百万部队相比,仅仅是个小小的数字。他为他的这个见地而有些沾沾自喜,便向蒋委员长呈报,“共军大势已去”,“国军部队虽略受损失,但就全盘战局而言,实属莫大之成功”。与此同时,他还推断,共军经过连续作战,伤亡损失一定重大,而且部队刚刚集中,有不少原来的地方武装,战斗力不会强。临沂是山东解放区首府,共军必竭力死守。蒋介石见到陈诚的呈报后,觉得有道理。于是,蒋介石、陈诚便制订了“鲁南会战计划”。至此,蒋介石还嫌不够,还派陈诚坐镇徐州。

完成了鲁南战役后的华中部队,转移到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休整。此时,华东战场的作战中心由苏北转入山东。陈、粟首长分析了华东战场形势,为迎接敌人的大举进攻,首先按中央军委命令,对山东、华中两支部队进行合编,正式组成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军,建立中共华东野战军前敌委员会(简称华野前委)。新四军兼山东军区、华中军区、山东野战军、华中野战军番号同时撤销。

华东野战军由原山东野战军、华中野战军和山东军区主力部队组成。陈毅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粟裕任副司令员,谭震林任副政治委员,陈士榘任参谋长,唐亮任政治部主任,刘先胜、张元寿任副参谋长,钟期光任政治部副主任。陈毅同时担任中共华东野战军前委书记。华东野战军下辖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纵队共九个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后来又组建了第十一、第十二纵队。

第一纵队为原山东野战军的第一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叶飞,副司令员何克希,副政治委员谭启龙,参谋长张翼翔。第一、第二、第三旅依次改称第一、第二、第三师。原华中野战军第十三旅改称独立师,归第一纵队指挥。

第二纵队由原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及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三个团合编组成: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韦国清,副司令员张震,副政治委员康志强,参谋长詹化雨,政治部主任邓逸凡。第四旅改称第四师,第九纵队三个团组成第五师,第九旅改称第六师。

第三纵队由原山东野战军第八师和鲁南军区滨海警备旅合编组成:司令员何以祥,政治委员丁秋生,副司令员覃士冕,政治部主任刘春。第八师番号不变,滨海警备旅改称第九师。3月,把鲁南军区第十师调归第三纵队,改称第七师。

第四纵队为原华中野战军第一师:司令员陶勇,政治委员王集成,参谋长梅嘉生,政治部主任刘文学。第一、第二、第三旅依次改称第十、第十一、第十二师。

第六纵队为原华中野战军第六师:司令员王必成,政治委员江渭清,副司令员皮定均,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陈时夫,参谋长杜屏。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旅依次改称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师。

第七纵队为原华中野战军第七师:司令员成钧,政治委员赵启民,副司令员林维先,参谋长胡定千,政治部主任黄火星。第十九旅改称第十九师。第五旅改称第二十师。3月,以第二十师第五十九团和鲁中军区独立第四、第六团合编组建第二十一师。

第八纵队由原鲁中军区第四、第九师和警备旅合编组成:司令员王建安,政治委员向明,副司令员孙继先,参谋长张仁初,政治部主任王一平。三个师旅依次改称第二十二、第二十三、第二十四师。

第九纵队由原胶东军区第五、第六师及警备第三旅合编组成: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林浩,参谋长聂凤智,政治部主任刘浩天。三个师旅依次改称第二十五、第二十六、第二十七师。

第十纵队由原渤海军区第七、第十一师合编组成: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景晓村,副政治委员刘培善,参谋长赵俊,政治部主任肖望东。第七师改称第二十八师,第十一师改称第二十九师。

第十一纵队为原华中野战军第七纵队:司令员管文蔚,政治委员姬鹏飞,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胡炳云,政治部主任李干辉。辖第三十一、第三十二旅。

第十二纵队为原华中野战军第十纵队:司令员陈庆先,政治委员曹荻秋,副司令员覃健、常玉清,政治部主任孙克骥。辖第六、第十、第三十旅。

特种部队司令员陈锐霆,政治委员张藩,参谋长钟国楚,政治部主任刘述周,辖榴炮团、野炮团、骑兵团、工兵团和特科学校。

除第十一、第十二纵队在苏中、苏北坚持斗争外,其余纵队共27万人,均在山东解放区执行内线作战任务。

华东军区由原山东军区、华中军区合并组成。陈毅任司令员,饶漱石任政治委员,张云逸任副司令员,黎玉任副政治委员,陈士榘任参谋长,舒同任政治部主任,袁仲贤、周骏鸣任副参谋长,唐亮、张凯任政治部副主任。

华东军区辖鲁南、鲁中、胶东、渤海、苏中、苏北六个军区,加之华东军事政治大学和东江纵队、淮北支队、滨海军分区,共约30万人。

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政治委员傅秋涛,副司令员郭化若、万春圃,副政治委员张雨帆,参谋长赵一萍,政治部主任张雄。

鲁中军区司令员王建安,政治委员向明,副司令员邝任农、钱钧,副政治委员高克亭,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李培南,参谋长张仁初。

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林浩,副司令员王彬,副政治委员金明,政治部主任赖可可。

渤海军区司令员袁也烈,政治委员景晓村,副司令员宋时轮、廖容标、曾生,副政治委员王卓如,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周贯五。

苏中军区由第十一纵队兼。

苏北军区由第十二纵队兼。

华东军政大学校长由张云逸兼任,副校长余立金、曾生,政治部主任欧阳平。

这次整编,统一了组织、编制、制度,调整充实了基层组织,进一步实现了组织指挥上的集中统一。但由于国民党军大规模进攻在即,整编任务未能全部完成,许多工作是在莱芜战役以后进行的。

在部队整编的同时,中共中央华东局和华东野战军在临沂附近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即鲁南会议。

饶漱石在会上传达了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对当前形势和任务的指示,着重研究了加强部队建设和提高部队战斗力的问题。在会上,饶漱石作了《艰苦奋斗,迎接民主新高潮》的报告,陈毅作了《一面打仗一面建设》的报告。陈毅强调指出:“华东野战军是山东、华中部队的会合,是全解放区兵力最大最集中的地方,是解放区爱国自卫战争的主要战线之一,又是美蒋集中大军进攻的主攻方向。特别是今后山东地区将成为中国人民与美蒋恶势力的决战场所之一。因此,我们的任务很大,担子很重。”针对当时部队中存在的某些不良倾向,陈毅号召华东全军要树立整体观念,加强党的领导,加强政治工作,打破由于过去历史条件造成的山头主义、本位主义和游击主义;要加强群众观念和群众工作,遵守群众纪律,积极参加农村的土改运动;要“以战养战”“以战教战”,打一仗,进一步;加强军队内部及军政、军民团结,以争取伟大的胜利。

鲁南会议后,华东部队上上下下抓紧时间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大战。

2  筛选方案

1947年1月下旬,在华野指挥所,粟裕和华野的几个领导有些坐卧不安,他们一次次地围在一起分析研究着敌情。在粟裕脑中,中央军委的那封“争取在1个半月到2个月内再歼敌10个旅”的电报已经变成了一纸作战命令。他不断地考虑如何利用内线作战的有利条件,依托山东解放区,积极创造战机,打更大的歼灭战。

与此同时,国民党在徐州召开军事会议,制订了“鲁南会战”计划,集中近30万人由南北两线进攻山东解放区,企图在临沂附近或沂蒙山区同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蒋介石派陈诚坐镇。南线由整编第十九军军长欧震指挥8个整编师(军)21个旅(师)为主要突击兵团,自台儿庄、新安镇、城头一线三路北犯临沂。北线由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指挥3个整编师(军)共9个旅(师)为辅助突击兵团,自明水、周村、博山南下,乘虚直驱莱芜、新泰、蒙阴一线,企图捣毁解放军后方基地,配合南线聚歼华东野战军于临沂、蒙阴地区。另以8个整编师(军)担负陇海、津浦、胶济铁路沿线的守备任务。国民党军不但纠集了华东战场所有机动兵力,而且派出大批飞机配合作战。此外,还从冀南、豫北战场抽调4个整编师(军)集结于鲁西南地区,企图阻止晋冀鲁豫野战军东援和华东野战军西撤。

1月27日,一年前被迫起义并担任华中民主联军总司令的郝鹏举率所部叛变,捕杀我军联络干部朱克靖等7人。国民党军将其改编为第四十二集团军,置于海州以西的白塔埠、房山街地区,负责进犯临沂的侧翼掩护任务。

1月26日,华野领导经过反复研究,依据当前敌情,提出集中50个团的兵力,先打南线敌人右路的初步方案。

1月28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陈毅、粟裕、谭震林:如果陈诚之进攻确将于2月上旬或中旬举行,我军拟以待其进攻再打为有利。31日又电示:蒋军日内即将进攻,似此甚有利于我军在野战中大量歼敌,我军方针拟宜诱敌深入。2月3日,又电示:敌发动进攻前,要抓紧时间休整部队,多一天好一天,休整即是胜利;敌发动进攻后,要诱敌深入,敌不动我不打,敌不进倒有利于我,不利于敌之地点我亦不打,要完全处于主动地位。歼敌时,要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先打弱者,后打强者。每次歼敌不要超过4个旅,最好是3个旅,一则保证速胜,二则手中留有未使用的大量兵力,可以接着打第二仗。中共中央华东局和华东军区亦下达了紧急动员令,要求解放区军民“一切为了战争,一切为了胜利”,全力以赴粉碎国民党进攻。

1月31日,南线国民党军分左、中、右三路开始北犯,妄图对我进行南北合击。

2月3日,华野拟订了在临沂及其以南地区作战的三个方案。如敌右路前进较快,则首先集中兵力歼灭整编第二十五师及整编第六十五师一部于郯城以东、东海(今海州)以西地区;若敌左路前进较快,则首先集中兵力歼灭整编第十一师于沂河以西的苍山地区;若敌左右两路均前进迟缓,而中路突出时,则首先集中兵力歼灭整编第七十四师于沂河、沭河之间,郯城以北地区。力争实现第一方案,即首先歼灭战斗力较弱且侧翼暴露之右路敌军。

依据第一方案,同日,华野三纵从正面对中路之敌进行了顽强的抗击,以诱敌左右两路突出冒进,然后寻机歼其右路,再逐个击破其他各路。但敌人并未中计,左右两路不仅不突出冒进,反而就地加紧构筑工事。而北线之敌李仙洲部则于当天分别由明水、博山向南进击,4日占领莱芜、颜庄等地。

2月4日,中央军委电示:“敌愈深入愈好打,我愈打得迟愈好。只要你们不求急效,并准备于必要时放弃临沂,则此次我必能胜利。目前,敌人策略是诱我早日出击,将我扭打消耗后,再稳固地占领临沂。你们切不可上当。晋冀豫野战军正积极行动,对华东地区作战会起到良好的配合作用。”

军委的这一指示,给了陈毅和粟裕很大的启迪--敌逼我在临沂地区作战,我们必要时可放弃临沂,作战的回旋余地就大得多。

陈毅放下手中的烟,对粟裕说:“南线敌人重兵密集,战机难寻,而北线敌人孤军深入,威胁我后方。我们不如改变原定作战方针,置南线敌重兵集团于不顾,而以主力北上,以绝对优势兵力歼灭北线之敌。”

粟裕觉得陈毅的这一想法十分高明,于是,他对战场实际情况又作了进一步的分析。

粟裕认为,与南线敌军比较,北线敌军兵力少,战斗力也相对较弱,且孤军深入。李仙洲本人在军事指挥方面的能力不强,缺乏同华野作战的经验。华野如将主力隐蔽北上,可占据绝对优势,有把握将其歼灭。歼灭此敌,可解除敌对华野后方的威胁,打通渤海、胶东和鲁中的联系。如果华野能歼山东之敌三分之二,将便于华野今后集中更大的兵力南下出击,向津浦线和中原发展。

2月4日,粟裕将自己对战场进一步分析的情况向陈毅作了汇报,陈毅非常高兴。而后,陈毅将粟裕对战场把握的情况告诉谭震林,谭震林觉得这个想法很大胆,可行性很强。前委成员一致同意粟裕的想法。在酝酿北上歼李仙洲集团的同时,华野首长还力争在临沂附近歼南线之敌一部,以打击敌人的气焰,隐蔽我军北上作战的意图。为此,华野于2月5日向中央军委提出了三个作战方案:第一,以第二纵队进攻白塔埠、驼峰镇地区的叛军郝鹏举部,并趁势威胁海州,诱敌东援或北进,相机予以歼灭;第二,如第二纵队行动未能吸引敌军东援或向临沂挺进,则除留一个纵队在临沂以南监视敌人外,主力集结于临沂以北休整,以待敌之北进,再选歼敌机会;第三,如南线之敌仍不北进,或北进后不便歼灭,则以一个纵队留在临沂地区伪装华野主力与其纠缠。主力则兼程北上,彻底解决北线之敌,进击胶济线,威胁济南,吸引南线之敌进至临沂以北山区或增援胶济线。而后华野再全力反击,视机各个歼灭南线之敌。

2月6日,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即复电批准了华野的北上作战方案,指出:“完全同意来电第三方案,这可能使我完全处于主动地位,使蒋介石完全陷于被动。”一个深思熟虑的作战方案拉开了序幕。

3  在南线摆出决战架势

2月6日24时,白塔埠、驼峰镇等阵地炮火连天,华野二纵发起了讨伐郝鹏举的战斗。

郝鹏举,曾任日伪淮海省省长。日本投降后,郝即投奔蒋介石,改换门庭,被国民党委任为新编第六路军总司令。1946年1月,郝迫于形势,率部起义,改编为华中民主联军,移驻山东解放区滨海地区。新四军为加强其内部政治思想建设,应邀派进去一批政工干部。1947年1月,国民党军以31万人马企图在鲁南临沂地区寻歼华野。郝鹏举见势重投国民党,被委任为第四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及鲁南绥靖区司令官,所率4个师约万人,分驻在白塔埠、驼峰镇等地,充当国民党军“鲁南会战”的马前卒。

2月3日,二纵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韦国清接到讨郝命令,当晚即率部东进渡过沭河。5日进至白塔埠、驼峰镇地区。四师负责攻击马小埠子、东小埠子,经过5个小时的战斗,次日拂晓两处即被克,除少数敌人逃至白塔埠之外,大部守敌被歼。六师负责攻击蔷薇村,所属十八团向王小埠子发动攻击,连攻几次,未获成功。师长滕海清从俘虏口中得知,该镇有敌二师师部和一个团,随即增加兵力发动新的攻势,迫敌弃阵而逃。六师跟踪追击,歼灭逃敌。2月7日,四师、六师向白塔埠发动攻击,一举突入镇内,生擒被蒋介石委任为总司令不及十日的郝鹏举。

五师主攻驼峰镇。向驼峰发起攻击时,由于出击地点选择不当和火力不够集中,连攻几次均未奏效。师长姚运良组织部队总结经验教训,后集中3个团分三路同时发动进攻,迫敌弃镇南逃。讨郝战斗历时一天,歼敌集团军总部及二师、四师共5000余人。陈毅同志接到战报,欣然提笔写下了《示郝鹏举》一诗。诗曰:“教尔作人不作人,教尔不苟竟狗苟。而今俯首尔就擒,仍自教尔分人狗。”

也许是郝鹏举汉奸本性使然,此时他以为陈毅司令员还会仁慈地宽恕他,一再请求要见陈毅司令员。陈毅接见了他。他见到陈毅,连忙下跪,挥泪求饶,请求给他一条生路。陈毅义正词严,痛斥其叛逆行径,说道:“目前你既然到了此地,一切由人民处理……我立刻派人送你到后方去,听候发落好了。”郝鹏举瘫坐在地,俯首连说:“我对不起军长,请军长饶命……”

我军生擒郝逆,并有直取海州之势,但各路敌军置郝军于不顾,仍按原定计划向临沂齐头并进。陈毅、粟裕命令部队一面加强对北边李仙洲集团的侦察,一面加紧准备北上。

2月10日,华野下达了全军主力北上歼灭李仙洲集团的行军命令。

华东野战军参谋长陈士榘带领二纵、三纵留守南线,他命令各师团都以华野主力纵队番号相称。陈毅同志为动员解放区军民打赢这一战役,亲自写了《决胜之歌》。歌词是:同志们,战斗吧!自卫战争决胜的时刻到了,把华东变成蒋军的坟墓!让敌人的进攻,像沂蒙山的雪、沂河的水,迎风消解,化为尘土!让我们以空前的歼灭战,欢庆胜利的新春,向着即将诞生的新中国,红旗报捷,狂歌献舞!

陈参谋长命令部队将这首歌的词曲油印,发到前线的战壕里,故意让敌人发现。此外,他还不断组织部队和驻地老百姓大挖工事,大设鹿砦、路障,扬言誓死保卫临沂。

国民党军信以为真。华野主力部队已隐蔽北上数日。南线国民党军七十四、八十三师等还频频向坐镇徐州的陈诚报告:共军主力仍麇集在临沂周围,正在夜以继日地抢修工事。

与此同时,为延缓敌人向北推进,并使敌人更加相信华野部队的战场中心仍在南线,华野三纵司令员何以祥和政委丁秋生命令第七、八师迎击来敌。七师先在榆林、唐家桥正面阻击推进最快的敌七十四师,八师则于马头西北阻击沿沂河两岸北进之敌。随后,三纵和二纵一个师移至沂河、沭河之间实施阻击。2月12日,敌七十四师、八十三师等在十八辆坦克、四架飞机和大量火炮的掩护下,同时向李家庄、小哨、八里屯、七级山等村镇发起攻击。三纵和二纵一部顽强抗击,予敌以重大杀伤,随后稍向后撤。14日,蒋军气势汹汹地迫近临沂城,将部队做梯次展开,摆出一副决战架势。

陈士榘参谋长见滞敌前进的目的已经达到,遂令三纵等部不声不响地北撤,移至临沂以北高里地区待机。

2月15日,国民党军不攻而破临沂。他们以数万之众进入市区,却不见华野一兵一卒,也很少遇到临沂老百姓。尽管如此,南线蒋军仍将战功吹得震天响,他们说“在临沂围歼共军16个旅”,“共军伤亡惨重,不堪再战”。陈诚更是得意扬扬,说:“陈毅残部已无力与国军作战,欲与刘、邓部会合。国军正追剿中。山东之大局指日可定。”

为进一步迷惑敌人,华野指挥部专门派出一支部队日夜兼程赶至兖州,组织民兵在运河上架起一座又一座浮桥。此外,指挥部还派出另一支部队协助当地政府,在黄河各渡口上筹集大量船只。

鲁中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封振武率领分区三个团沿着泰(安)、新(泰)公路,经徂徕山,昼夜不停地向泰安方向运动。途中,一些兄弟部队也按照野战军指挥部的命令向兖州佯动,并在运河上架桥,制造我军即将西渡黄河的假象以迷惑敌人,掩护华野主力隐蔽地向莱芜地区开进。

不久,陈毅突然派人把封振武找来,对他说:“现在情况很急,大部队走后,李仙洲指挥的四十六军(即整编第四十六师)可能乘机由莱芜南犯,占领新泰、蒙阴两县。现决定由你率分区三个团阻击敌四十六军,迟滞其行动,使他不能那样快地进占两县。你们能抗击5天到7天最好。”封振武想,二分区的三个团都是新建不久,装备也差,能抗击四十六军2.3万人一个星期吗?因而面有难色。陈毅看出了他的顾虑,便说:“当年诸葛亮大摆空城计,身边只有两个老兵和一个琴童,迷惑了握有重兵的司马懿。你现在有三个团的兵力,还不能同敌人周旋一番吗?你这个阻击战打得越好,越有利于我们大部队调整部署。”然后说,“详细情况请粟裕司令给你说吧!”

粟裕把封振武带到作战地图前,对封振武说:“这次给你的任务很艰巨,但也有许多有利条件,完成任务不成问题。首先,敌人这个部队同他的上级有矛盾,对南犯蒙阴不甚积极,正处在进退两难之际。另外,你们可以打出主力部队的番号,虚张声势,迷惑他们。陈军长不是教你唱空城计吗,就是要造成敌人的错觉。古时不是有个孙膑庞涓的故事吗,孙膑用每日减灶的办法诱庞涓上当,你这次不妨以增灶的办法,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随后,封振武即率领部队向西走,每经过村庄都特地多搭草铺,走时一个不拆。国民党军果然中计,陈诚据情判断我军向西走无疑,因而命令一度犹豫的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放胆率部南进,实现南北夹击作战计划。

4  李仙洲钻进“口袋”

李仙洲,黄埔军校第一期学员。1932年7月,其奉命参加对鄂豫皖苏区的第四次“围剿”。1933年至1936年,李先后在江西、黄河西岸进逼红军。抗战爆发后,李仙洲率第二十一师开赴华北,在居庸关一带与优势装备的日本侵略军鏖战七昼夜,全师伤亡及失踪官兵达2000多名。

1946年,李仙洲转任徐州绥靖公署济南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成了资历较浅的王耀武的副手,第二十八集团军番号也随之撤销。

此次,李仙洲任北线总指挥,他指挥霍守义的第十二军、韩练成的整编第四十六师、韩浚的第七十三军,自明水、淄川、博山南下策应,企图南北对进,夹击鲁中、鲁南解放区,迫使解放军在临沂地区展开决战。

华野部队接到北上命令后,立即迅速向各自的预定集结地域隐蔽开进。广大指战员不畏艰苦,克服和忍受各种困难,冒着雨雪严寒,夜行晓宿,行进在道路崎岖的鲁中地区。与此同时,山东省支前委员会和华野后勤部队,则进行着巨大的组织工作,依据华野作战方向的改变,重新调整和部署各项支前和战勤工作,使原先集中在临沂方向的民工支前大军迅速掉头随军北上。从临沂至莱芜地区的150多公里的北进途中,几十万支前民工队伍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用肩挑、畜驮和推独轮小车,把近亿万斤的粮草、弹药及时地转运到北线。在敌军南下时,我军空舍清野,不给敌留下一粮一柴;到处布雷,频繁破路,陷敌于极大困境。

2月10日,陈毅和粟裕在指挥部商量作战方面的情况,忽然有哨兵来报,说在蒙阴前面抓到一个国民党姓李的“高级特务”。陈、粟吩咐赶快送进来。原来,那人竟是被派到敌整编第四十六师,去同该师师长韩练成联络的敌工科长杨斯德。

韩练成过去曾在中共南京办事处的安排下,见过董必武等人,同解放军早就有联系。解放军派杨斯德和刘贯一两人到韩部联络。这次是韩练成托杨斯德来通报情况的。杨斯德通报的情况是:李仙洲率第七十三军军部及第十五师位于颜庄,第一九三、第七十七师分别位于和庄和张店(今淄博市);第十二军军部率两个师位于莱芜、口镇地区,其新三十六师归第七十三军指挥,位于蒙阴寨;第四十六师位于新泰及其周围。得到情报后,华野随即定下了先歼灭敌第七十三、第十二军,再解决第四十六师的战役决心。

敌人于2月15日进占临沂后,坐镇济南的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从航空侦察中发现华东野战军有部队经费县向西北运动,遂对进占临沂的“捷报”产生怀疑,判断华野会放弃临沂掉头北上,赶紧在16日命令李仙洲集团急速回师,缩回莱芜、颜庄地区。但蒋介石、陈诚却相信了他们的部属所发来的“捷报”,又得到了我军在运河上架桥、有西渡迹象的情报,认为我军“东临大海、西际湖山、局促一隅,流窜非易”,“似将在东阿、范县间渡黄河”。因此严令李仙洲集团再度南进,确保新泰、莱芜,并派部队向蒙阴、大汶口侧击“陈匪”。同时,又令第十五师、第六十四师等部西进临城,沿津浦路北上兜堵“奸匪”。李仙洲部收缩后,华野坚持既定决心。17日,李仙洲部重占新泰、颜庄。

2月18日,华野对原定作战部署作了新的调整,进一步明确区分了各纵队的任务,以第一、第八纵队攻莱芜,第四纵队攻颜庄,第七纵队切断敌第四十六军与第七十三军的联系,第六纵队攻口镇,第九纵队控制博山以南。战役原定19日发起,因时间仓促,准备不周,决定延至20日。

王耀武查明了华野主力北移,准备攻歼新泰、莱芜的企图,令新泰、颜庄之敌星夜北撤,并令第七十三军之七十七师迅速自张店经博山南下归建。华野随即又对作战部署作了相应调整,决定由第八纵队主力与第九纵队一起,以伏击手段,首歼南下归建之敌七十七师于博山以南地区。战斗预计于20日15时发起,并定于当晚攻歼莱芜、颜庄之敌主力。

2月19日,华野八纵、九纵主力进至和庄,设伏部署刚刚就绪,敌七十七师就进至和庄。为防止颜庄敌四十六军向莱芜靠拢,华野遂改变原有计划,提前两小时向该路立足未稳之敌发起攻击。

九纵二十五师悄悄抢占和庄东北、西南一带高地,随后即以七十三团主攻和庄,以另两个团向和庄附近之敌发起攻击。八纵两个师向不动村发起攻击,鲁中军区警备第五团则在西北方向策应。战至当日18时,六十五团夺取燕子山,六十六团、六十九团相继夺取金山、凤凰山及其北侧据点,迫残敌缩至不动村镇内固守。2月21日,六十九团三营与六十八团一营乘胜向该镇发起总攻,经两个多小时的激战,将敌大部歼灭。

九纵两个团向收缩和庄周围之敌发起攻击,很快突入镇内。

由不动村、和庄夺路而逃至青石关的残敌,被守候在那里的鲁中军区警备五团全歼,敌师长田君健被击毙,敌七十七师覆没。

九纵离开胶东,首仗告捷,司令员许世友非常高兴。战斗还没有结束,许世友即打电话对华野参谋长陈士榘说:“前些日子要你尽快给我纵下达任务,怕肥肉被别的纵队抢走了,轮到我们只剩下些汤。可这次,七十七师这块肥肉却让我纵和八纵吃上了……”

吐丝口南距莱芜12公里,是由胶济路进入沂蒙山区的咽喉要地。该镇不大,镇内街道依山,民房交错,城墙坚固,建有六座城门,门楼上敌火力甚强。李仙洲集团军总部将它作为向南进攻的一个补给基地,囤有百吨弹药和数十万斤粮食。

六纵司令员王必成和政委江渭清进行精心研究,决定以十六师全部和十八师两个团担任主攻,用四面攻围战法夺取该镇。

2月20日19时39分,十六师各部向该镇发起攻击。四个团苦战一夜,只占领镇内一席之地。王必成厉声说道:“这个新编三十六师还真不熊,我叫他最多活不了三天!”说罢,他和副司令员皮定均率参谋人员进入镇内,勘察地形,了解敌情,对部署作了相应调整,然后再令部队发起新的攻势。

2月21日15时,进入镇内的四个团同时发动攻势,仍然难以突进。十七师则在镇北一举吃掉敌人一个团。后敌三十六师一○六团向南突围进入吐丝口镇,十七师两个团和纵队特务团迅速予以歼灭,毙伤和生俘敌1200余人。

2月22日17时,皮定均副司令员指挥五个团发起第三次总攻。

当晚,四纵赶到莱芜城郊,接管一纵二师阵地。此时,进抵莱芜近郊的华野部队,除一纵、四纵,还有七纵、八纵各一部。10万余人把龟缩在莱芜城内和东门外几个高地上的4万多蒋军围得严严实实。

锦阳关地处明水之南、莱芜之北,两侧山峰险峻、关口奇窄。2月20日20时,二十八师一部攻占该关。21日9时,二十八师一团与三团一营攻占锦阳关北面大寨山。随后,二十八师三团配合独立师在黑峪口、水淹洞,与敌九十六军暂十二师激战五个多小时,迫敌败走。

见此情景,十纵司令员宋时轮深有感触地说:“把我纵放在这里,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过,这种情况也难以避免。打仗就像演戏一样,有的部队当主角,有的当配角,有的也就只能跑跑龙套罢了。”

一纵和八纵二十四师负责攻歼莱芜的李仙洲集团总部、七十三军军部及十五师。一纵于2月20日22时发起攻击。一师二团攻占城北四○○高地后,继而攻占矿山、马良庄。三师七团经三次强攻,突入小曹村;八团在城西南进攻曹家庄、马湾崖,歼敌还乡团一部。二师于21日凌晨攻占了城东的戴家花园、吴家花园。至此,一纵对莱芜已构成三面包围。

莱芜城内的国民党军面临危局,一筹莫展。李仙洲深知,不论做何种选择都难以摆脱挨打处境。2月21日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发来电报,要他们尽快“将在莱芜的部队全部撤至明水及其以南地区,集结待命”。李仙洲立即召集七十三军军长韩浚、四十六师师长韩练成、前方指挥所少将高参王为霖、第二绥靖区司令部第二处少将处长陶富业等会商,分析形势。李仙洲认为在共军重兵包围之下,突围不利,因而不同意撤退。但韩浚和韩练成等主张遵命后撤,他们认为如不撤退,败难辞咎,胜亦无功,况且城内粮食仅能维持三天,若不撤,从外面接济粮弹殊非易事。李仙洲便说:“既然诸位主张遵令撤退,我无异议。但是,既要撤退,宜早不宜迟,应立即开始行动。”第七十三军军长韩浚主张于22日凌晨开始撤退,整编第四十六师师长韩练成则说,该部驻城外,收拢部队需要时间,力主推迟一天。最后决定在23日撤离莱芜。

与此同时,王耀武派其副参谋长罗辛理携信飞去南京,当面向蒋介石报告此战况和突围计划。蒋介石深思半晌,说:“敌前撤退不利。既已下令北撤,应特别注意后尾及两侧的安全。”蒋介石说完后,带着不安的情绪匆忙给王耀武写了封信,信中言道:“罗副参谋长带来的信已收阅。敌前撤退,如部署不周密,掌握不确实,就会受挫折。应周密部署,并派强有力的部队做后尾及侧后的掩护。固守吐丝口的新编三十六师必须坚守原阵地,以此作为北撤部队的依托。我当严令王叔铭(时任国民党军空军副总司令)指挥空军集中力量轰炸扫射,竭力掩护部队转移,并祈上帝保佑我北撤部队的安全和胜利。”

野指获悉敌突围决心后,即下令阻击部队略向后缩,以诱敌出城。

陈毅又接见从敌整编第四十六师归来的刘贯一,将作战步骤告诉了他,要他在我军攻歼李总部时阻止韩去增援。为了求得此次战役的彻底胜利,陈毅要他和杨斯德继续留在韩部积极活动,动摇韩部军心,并要防备对方在紧急情况下可能翻脸而产生的危险。最后,陈毅深情地对刘贯一说:“我代表党中央和华东局,向你们两位同志表示党对你们的态度。党对同志们是非常爱护和关心的,为了完成这一光荣任务,需要你们两位同志去担当,你们两个人要留下来继续在那边同2.3万敌人斗争。”这使刘贯一十分激动,他说:“受党和上级耐心教育了好几年,我虽然水平不高,但是在任何情况下决不会向敌人屈服,请上级放心!杨科长的水平比我高得多,他也决不会向敌人低头,亦请首长放心!”

这时,莱芜城东北方向发生了战斗。作战室向陈毅报告,这天早晨,敌第七十七师由博山南下,午后到达莱芜城东北之和庄、不动地区。预伏在该地区南北一线山地的第八、第九两纵队主力立即发起突然攻击,战斗进展顺利。陈毅十分高兴,对粟裕说:“我们前后改变了七次作战方案,总算把李仙洲抓住了!”当晚10时30分,陈毅即下令全线发起进攻。

2月22日入夜,李仙洲受到华野各纵猛烈攻击,亲自登上南城墙指挥,命令城南守军撤至莱芜城外的汶河北岸及城东高地,引诱华野追击。当华野渡河追击时,他又命令城上城下部队合力反击。天亮前,华野暂时退回河南山地。在此期间,李仙洲得到报告:城外西北角最高山头已被共军攻占。这个制高点的丢失,不但使城内顿感威胁,而且将严重影响第二天的全军撤退。李即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务要夺回该山头。经过反复猛烈地争夺,拂晓前将这个制高点重新占领。

2月23日晨6时,敌整编第四十六师师长韩练成神秘地失踪了(韩练成在中共联络人员帮助下,脱离该师,隐身于莱芜城内)。李仙洲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即赶到部队集合场地,问该师军官:“你们师长哪里去了?”众答:“不知道。”于是,李立即派人到处去找,结果踪影全无。至8时许,第七十三军军长韩浚前来问李为什么还不出发。这时已延误了两个小时,几万人马不能再等,李仙洲这才满腹狐疑地下令各部开始行动。李仙洲部分两路向北齐头并进。10时许,先头部队在城北十余里的芹村、高家洼一带,遇到华野四纵和七纵的进攻。李仙洲对韩浚和整四十六师参谋长杨赞谟说:“当前共军约有五六个师,我军尚有六师之众,人数相当。而共军武器装备远逊于我军,且我军士气未衰,尚可一战。我军应乘北撤之机,将来犯共军全部歼灭,至少也要歼其大半!”韩、杨均表示同意。李具体计划是,令莱芜城北高地的后卫部队和吐丝口镇的新编第三十六师固守原阵地,东、西两路军增强左、右侧后卫兵力,向前来围攻的华东野战军施行全力反击。冲出重围后,再从东、西对华野部队实施反包围。同时令城北高地和吐丝口镇的部队分别从南、北两端出击,形成四面围歼的形势。李仙洲认为,这着“妙棋”如果实现,即使不能全歼解放军,也可“给以沉重的打击”。

但李仙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过12点钟,当其后续部队刚刚离开莱芜城和城北矿山阵地之后,华野四纵一个师和七纵一部即断了其后路。攻打吐丝口的六纵虽仍强攻不下,但坚决卡死了敌北撤的咽喉要道。与此同时,预伏在东西两翼的强大华野突击兵团,只等命令,立即出击。

13时整,红、蓝、白三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华野部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同时从东西两面发起大规模冲锋。一时间,枪炮声、飞机声、喊杀声混成一片。敌萧重光师和海兢强师首先被斩成几段,随后被一块块分割,最后被各个歼灭。萧重光和海兢强二人则被当场活捉。

国民党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李仙洲黄埔军校一期同学、同乡),亲自率领几十架轰炸机、战斗机,飞临战场上空来帮助李仙洲逃跑。李仙洲眼看无力自保,急忙通过无线电话请求王叔铭“全力向共军轰炸、扫射,务期与地面部队协同作战”。尽管王叔铭下令向华野阵地猛轰,但已无法挽救败局。

面对如此严重的形势,国民党军队中那些高级将领和幕僚们争相逃命。李仙洲身边开始还有个七十三军军长韩浚,可在他腿部负伤之后,韩浚即不辞而别。李只好一个人挣扎着继续向北缓行,不久因头昏栽倒在沟里,被路过那里的华野八纵二十四师一个副教导员发现,当了华野的俘虏。

李仙洲被俘之后,不胜感慨地说:“早知道你们会找到我头上来,可他们一定要我来碰!”

李仙洲在莱芜战役中左腿受伤被俘。当时他想,作为蒋介石的嫡系将领反共多年,一旦落到共产党人手里,迟早会被杀掉。华野首长在那么多的俘虏中一时辨不出谁是李仙洲,后通过做一位小兵的工作才知道。于是,华野工作人员去找李仙洲,说有事同他谈。他一离开,立即有十几名人员跟着他,问他是不是李仙洲,他就是不说。后来,华野尽力给他治伤,着意照顾他的生活。华野首长让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司令员、他的原部下陈锐霆去看他。陈锐霆问他可有什么不便,他说就是有点儿冷。陈锐霆当场脱下自己的毛衣给他穿上,他非常感动。与此同时,陈毅特别关照炊事员说:“李仙洲是山东人,爱吃水饺。”同时又交代,“他愿吃什么就做什么。”3月15日,陈毅亲自探视正在养伤的李仙洲,同他进行了亲切交谈。谈话间,陈毅拿了个小板凳,垫在他的伤腿下面,说:“受伤的腿需要垫高一些。”这使李仙洲深受感动。

李仙洲腿伤痊愈之后,即被转移到后方,在东北战犯管理所和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一面学习,一面劳动。

莱芜战役从2月20日发起,至23日结束,短短3个昼夜,华东野战军即以弃守临沂和伤亡8000人的代价,歼灭国民党正规军第二绥靖区前进指挥所、2个整编师(军)部及其所辖的6个旅(师)、第十二军新三十六师大部,毙伤俘国民党军官兵5.6万余人。其中俘获绥靖区副司令官1名、正副军长各1名、正副师(旅)长12名,击毙正副师(旅)长各1名。连同南线及胶济沿线作战,共歼国民党军达7万余人,缴获各种火炮350余门、汽车50余辆,击落飞机4架,控制了胶济路西段及其南北地区,使鲁中、渤海、胶东、滨海等区连成一片,巩固了后方基地。24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祝贺莱芜大捷。

莱芜战役的胜利,使蒋介石南北会师、侵吞整个山东的“鲁南会战”计划成为一场梦。蒋介石在政治上与军事上遭到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击,进一步加深了国民党内部的混乱和高级将领间的矛盾,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因此被撤职。此后一个多月,国民党军未敢再组织进攻。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在给整编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的信中痛心疾首地悲叹:“莱芜战役损失惨重,百年教训,刻骨铭心!”

二、大战孟良崮

1  大矿地会议

1947年3月11日,延安上空连续响起了防空警报。几十架美制飞机轮番空袭,引擎声、机枪声、爆炸声连成一片。整个延安都在燃烧。

3月13日,胡宗南对陕甘宁边区实施全面围攻。当时,我西北人民解放军在陕甘宁边区的部队只有2万多人,而胡宗南部是23万,可以说是1:10。

3月15日,蒋介石命令堵住黄河花园口缺口,强使黄河回归故道,构成从西风陵渡至山东济南约1000公里的正面黄河防线,以切断人民解放军晋冀鲁豫与华东两个主要战场的联系,阻止晋冀鲁豫野战军向南支援山东战场,并保障其从晋冀鲁豫战场抽兵用于东西两翼,在南线形成中间防御、两翼进攻的“哑铃形”的战略态势。其战略意图是:压迫华东野战军至鲁中地区而加以消灭,或驱逐华东野战军北渡黄河退至华北。在重点进攻得手后,再进攻华北、东北,达到将人民革命力量各个击破的目的。蒋介石把这次战略方针和重点进攻的成败,视为“关系党国存亡”的大事。

3月19日午时,国民党军侵占了延安。胡宗南以损兵5200人的代价,换取延安一座空城。

在山东解放区,国民党虽已遭到我军严重打击,但仍不甘心失败,将冀鲁豫战场上的王敬久集团调至山东,连同山东战场原有主力,整编组成3个兵团。加上第二、第三绥靖区所辖部队,用于进攻山东解放区的总兵力达24个整编师60个旅,45万余人。

为了粉碎国民党重点进攻,3月6日,中央军委电示陈毅、饶漱石、张云逸、黎玉、粟裕、谭震林、陈士榘,指出华野应以“主力5个纵队争取休整半月以上,甚为必要”,下一步行动,“待敌情发展再行决定。但考虑行动应以便利歼敌为标准,不论什么地方,只要能大量歼敌,即是对敌人之威胁与对友军之配合,不必考虑距离之远近。转入外线之时间,现亦不必顾虑”。

3月10日,中央军委指示:“全军彻底休整一个月,以利而后作战。”

3月8日至11日,华东军区和华东野战军召开了高级干部会议,主要是传达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指示,总结莱芜战役经验,讨论如何贯彻执行“一面打仗,一面建设”的方针。同时,野战军领导机关还召开了政治工作、参谋工作、后勤工作等会议,全面总结经验,部署工作。

召开这次会议的地点是位于淄川东南的一个叫作大矿地的地方,德国人曾在这里开过煤矿。莱芜战役后,陈毅等率华野司令部移驻这里。据说这里是《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的故乡。这次会议在习惯上亦被称为“大矿地会议”。

3月13日,华东局、军区、野战军的领导联名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报告了部队休整计划。报告说:“我们在前指集议,传达和讨论中央对时局和任务的指示,开了师及纵队干部会议,商定部队休整到3月底。项目是,深入中央的指示讨论,如何去完成今年作战新任务,并整顿纪律和军事操习,同时续开参谋会议、政工会议。陈、粟、谭抽时间到各纵队去研究和帮助工作,饶、黎、张、舒抽时间到渤海、胶东布置工作,同时成立八、九、十纵队的编制。另外,如能休整至3月底,可从渤海补入1万新兵。4月初,胶东亦有1万新兵陆续补充进来。从渤海运粮1亿斤至3亿斤到路南供应,同时从渤海、胶东、鲁中抽5个地方团把各纵队均补足9个团。以上各事办妥后,4月份即寻敌作战,执行新的作战任务。此时,如南面或津浦之敌保持比较分散的状态,即连续在一个月内歼两三个军,是比较有保证的。”

在此期间,华野各纵队抓紧时间进行了一个月整训。开展了形势教育,完成了部队整编,加强了军事训练,提高了部队战斗力。

这是华东野战军自解放战争以来最有成效的一次整训。

2  围泰打援

1947年3月底,顾祝同指挥汤恩伯、王敬久、欧震三个兵团,开始向山东解放区发起大规模进攻。国民党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正式开始。

此次进攻,顾祝同、汤恩伯、王敬久、欧震等人显得小心翼翼,他们采用密集平推、稳步前进、不轻易分兵的新战术,每天前进不超过10公里,最慢的一天甚至只前进两三公里。

在兵力配备上,顾祝同等继续采取了“硬核桃”配“烂葡萄”的部署,将整编第七十四师、第十一师和第五军这些一等王牌主力部队摆在第一线中央位置,左右两翼各配备几支杂牌部队和二流部队。他们想,若华野要插入中间攻击其中一支王牌军,两翼的杂牌部队和另外两支王牌军即可接应增援;若华野先打两翼杂牌军,他们则准备先牺牲几个“烂葡萄”,等华野疲惫之时,再以“硬核桃”王牌主力出击,则可获全胜。蒋介石、陈诚对此配备方案十分满意,认为是绝对保险的“万全之策”。陈诚甚至得意扬扬地吹嘘:“共军啃不动‘硬核桃,只有去吃烂葡萄。等他吃烂葡萄坏了胃口时,我们的硬核桃’一定会噎死他们!”

此时,陈毅与粟裕、谭震林、陈士榘等拟以第二、七、八纵队82 000人进入郯城、马头、新安镇,占领运河线,继而渡运河西进,直逼津浦南段,诱敌七十四、八十三师两师南援。而后,或歼灭南线之敌七十四、八十三师,或歼灭由泅水向东南增援之十一师,或歼灭大汶口向东进犯之第五军。

4月20日,敌七十二师从汶上、宁阳地区北进,占领泰安,较为孤立。华野即定下围泰(安)打援方案,遂以三纵、十纵等包围泰安,吸引敌整编第七十五、八十五师北援,准备在运动中予以歼灭;以四个纵队待机歼灭可能自泗水、平邑北援之敌。

为了进一步明确华野首长围泰打援的计划,三纵八师根据上级的指示和敌情、地形等情况,又进行了一番讨论,明确二十二团担负攻城任务,二十三团攻打城西南角的制高点蒿里山和火车站,二十四团肃清南门西城关的敌人。

4月24日黄昏,二十三团发起进攻,他们向蒿里山主峰冲击。敌人用密集的炮火拦阻,接着拼命地组织反击。激战半夜,二十三团伤亡较大。二十四团突击连打下南门以西的几个地堡,无一人伤亡。这个连的连长是郭继胜。师长王吉文即让作训科长带着一个参谋到二十四团去总结经验。作训科长很快把经验总结了出来,发现郭继胜在战斗中充分运用小群动作,把突击班分成一个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的战士相互掩护,交替前进。于是,师领导立刻分头下到部队,搞起了战前小练兵。经过一天的练兵,二十三团再度向蒿里山发起冲锋,总共才用了30分钟,将守敌一个营全部歼灭。接着,二十三团又占领了火车站。二十四团也将城关之敌消灭。

4月25日晚9时,二十二团从西门开始攻城,战斗英雄林茂成带领突击队,仅用15分钟就炸开了敌城门。二十四团和后续部队一下拥进城去。同时,十纵也从东门突破。枪声在城里响,炸药、手榴弹在城里爆炸,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进城去。到天亮,随着逐渐稀疏的枪声,敌整编七十二师2万人被消灭,七十二师师长杨文泉也被生俘。

正当部队打扫战场时,一架敌机嗡嗡地在头顶上空飞旋,还没等它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我军战士用机枪、步枪击中,一头栽到我军的指挥所前。

王吉文师长拿着一部新缴来的照相机,对大家说:“吃烧鸡的走哟!”然后,大家笑声朗朗地向燃烧着的敌机走去。

此战,虽然由于各路敌军害怕我军打援,始终未能出援,打援计划未能实现,但我军歼灭了敌有生力量,迟滞了敌人的进攻。

3  大鱼上钩

5月初,华野决定进一步调动和分散敌人,以两个纵队南下鲁南,以另一个纵队南下苏北,威胁敌人后方,吸引敌军回师或分兵,以便在运动中歼敌。华野将此设想上报后,5月4日,中央军委即复电指示:“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同时指示,“你们后方移至胶东、渤海、脐济线以南广大地区,均可诱敌深入,让敌占领莱芜、沂水、莒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将其歼击,并不为迟。唯一要有极大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不要过早惊动敌人后方。”

5月6日,中央军委又电示:“得悉青驼寺歼敌三千,但因一纵远去宁阳,来不及集中兵力打敌七十四师等部,失去一个歼敌机会。目前形势,敌方要急,我方并不要急。鉴于青驼寺教训,尤不宜分兵,不但一、六纵不宜过早分出,七纵亦拟宜暂留滨海地区一个月左右,作为钳制之用,一个月后看情形再行南下。因此,五、六两月你们除以七纵位于滨海外,其余全部集中于莱芜、沂水地区休整待机。待敌前进或发生别的变化,然后相机歼击。第一不要性急,第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

5月6日晚,设在西王庄的华野司令部内,灯火通明。

陈毅、粟裕、谭震林、陈士榘等根据中央军委指示,连夜研究、调整作战部署,决定放弃以第七纵队南下苏北和第一纵队去鲁南的计划。命令已位于新泰以西的第六纵队就近南下至平邑以南地区,不再以牵制敌人为主要任务,不采取积极行动,而隐伏于鲁南敌后待命。考虑昌潍之敌筑城较久,王敬久兵团和“第二绥靖区”增援较近,而鲁中之敌已向前推进,正可捕捉战机。因而暂缓北攻昌潍,主力与敌脱离接触,集结于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摆开阵势,待机歼敌。

粟裕笑道:“我军这一行动,必能给敌人造成错觉。顾祝同会以为我主力已由沂蒙公路一带转移到淄川、博山地区。南京又有空前大捷的牛皮可吹了!”

陈毅接着说:“汤恩伯一定会狂起来,抢个头功!”

谭震林说:“这样做,他就离自己的末日不远了。他进攻山东以来还未败过,也该败了!”

果然,事后蒋介石、顾祝同误认为“共军伤亡惨重,无力再战,被迫向淄川、博山地区撤退”。

5月10日,蒋介石、顾祝同发出“跟踪追剿,进出于莒县、沂水、悦庄、淄博一线”的密令。国民党三大机动兵团,几十万大军,开始一窝蜂地向东、向北“追击”。

急于抢头功的是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他不等两翼的王敬久、欧震兵团统一行动,于5月10日即令其第七军和整编第四十八师从河阳出动,先头占领苗家区、界湖,且有续犯沂水趋势。由于该敌位于敌之右翼,比较暴露,华野拟首先歼灭并视机打援。但这路敌军是桂系部队,打仗很狡猾,又较顽强,和他们作战要拼消耗,很难有俘获,不是理想的打击对象。

5月11日,第一兵团各部开始北犯。当日晚,华野首长从秘密材料中获得敌汤恩伯兵团具体作战部署是: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中心,第二十五师、第八十三师分别为其左右翼。以第六十五师保障第二十五师翼侧,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保障第八十三师翼侧,限于12日(后改为14日)攻占坦埠。同时,王敬久兵团之第五军,欧震兵团之第十一师等部,已由莱芜、新泰出动东犯。同日,中央军委也向华野通报了上述动态。

粟裕对这一急剧变化的战场态势进行了冷静的分析、思索,认为根据当时掌握的情况,可判断敌人已向华野发动全线进攻。其部署是,以整编第七十四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对华野实施中央突破,并把中央突破的矛头直指华野指挥部所在地坦埠。企图一举击中华野指挥中心,陷华野于混乱之中并聚而歼之,或将华野逼压至胶东一隅或赶过黄河。粟裕认为,这一形势为华野带来了有利的战机。因为在此以前,敌军密集靠拢,行动谨慎,一打就缩,很难捕捉。现在,敌军即已开始全线进攻,并以第七十四师实施中央突破,已进入我主力集结位置的正面。因此,华野应立即改变先打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的计划,迅速就近调集几个强有力的纵队,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的中央揳入,切断敌第七十四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并将其干净、全部地消灭。

粟裕拿定主意后,即向陈毅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和根据。陈毅听得非常认真,之后便十分肯定地说:“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

然后,陈毅把帽子摘下往桌上一摔,说:“不走了!”

此时,华野各纵队均已开始向沂水方向行动,指挥部的前梯队已经走了,后梯队也已整装待发。为保守机密,电台和无线电话均被停止使用,就连架设的有线电话线也已被收起。为尽快将命令传达下去,上级决定由参谋处长夏光把指挥部现有的参谋人员动员起来,有的骑摩托车,有的骑自行车,有的骑马,有的跑步前进,分头通知第一、四、八、九纵队和特种兵纵队的领导,立即前来野司接受新任务。各部队就地停止待命,并向已离开野司到南线去的谭震林传话,请他就近向第二、七纵队传达和部署任务。

粟裕主持召开了作战会议,决定以第一、四、六、八、九共五个纵队担负围歼任务,以第二、三、七、十共四个纵队担负阻援任务,然后周密地规定了各纵队的任务和动作,要求特种兵纵队集结待命。

陈毅强调说,集中优势兵力,先打分散孤立之敌,是毛主席一贯的军事思想。在敌人强大兵团展开进攻时,通常是打击敌人侧翼有利。但是当敌人连续遭到这种打击而防范严密、特别谨慎,同时中央之敌却比较疏忽大意、转进冒尖,而我军又在其附近隐蔽集结了相当兵力的情况下,采取一面抗住援敌,一面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中央之敌的战术,同样可以达到赢得战役的目的。这次围歼敌七十四师,就是这种打法,叫作“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会议决定,战役从5月13日黄昏发起。

就在此时,部队接连收到中央军委两份电报。电报中指出:敌人已进犯,可选择好打的,歼灭其一两个军,“究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决策,立付施行,我们不遥控”。13日,华野发电报向中央报告了围歼敌七十四师的决心和计划:“第一,七十四师11日开始向坦埠进攻,八十三师在青蛇寺以北跟进,二十五师在蒙阴东南为其左翼部队,桂顽则在临沂东北汤头、葛沟。第二,我们今晚集结一、四、八、九纵队向七十四师出击,于明晨完成包围。战斗需两三天,待歼灭七十四师后再视机扩大战果。”

歼灭敌七十四师的决定被传达下去,使得军心振奋。曾经在华野部队流行过的顺口溜被改成了:“陈司令的电报啪啪啪,咱们的飞毛腿嚓嚓嚓!”

4  张灵甫命归黄泉

国民党军重兵云集在孟良崮地区。5月12日早晨,天蒙蒙亮,进攻坦埠的国民党军第一兵团在汤恩伯指挥下继续发动攻势。七十四师想抢头功,冲得最快,他们甩开两翼掩护部队,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坦埠以南位于杨家寨、孤山一带的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许世友部展开了猛烈进攻。

国民党军第二十五师、第六十五师在左翼猛烈攻击,第八十三师、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在右翼向坦埠推进。

面对强敌,陈、粟、谭三位首长决定由九个纵队打七十四师,其中以五个纵队,即第一、第四、第六、第八、第九纵队担负突击任务;以第二、第三、第七、第十共四个纵队担负阻援任务。

陈毅、粟裕还给每个纵队下达了具体作战任务。第一、第八纵队从敌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左右两翼迂回穿插,抢占芦山,并会同由鲁南兼程北上的第六纵队断敌后路,封闭合围口;第四、第九纵队正面出击。五个纵队协同围歼该敌。具体任务区分为:第一纵队(附独立师)以一个师攻占蒙阴以东的曹庄,阻击敌第六十五师,主力从敌第七十四师与第二十五师的接合部揳入,割断该两师的联系,阻击敌第二十五师,并协同友邻第六、第八纵队攻占垛庄、芦山,断敌第七十四师退路,从左侧后攻歼该敌;第八纵队从敌第七十四师与第八十三师的接合部揳入,割断该两师的联系,以主力一部阻击第八十三师,主力迅速攻占万泉山、芦山,与一纵队沟通联系,协同友邻从右侧后攻歼敌第七十四师;第四纵队首先控制北楼以北山地,阻击敌继续向坦埠进攻,而后抢占孟良崮,协同友邻向芦山突击,从正面攻歼第七十四师;第九纵队首先控制坦埠及以南山地,坚决抗击第七十四师,而后攻占雕窝,协同友邻向芦山突击,从正面攻歼第七十四师;隐伏在鲁南敌后的第六纵队,取捷径兼程北上,在第一纵队协同下攻占垛庄,断敌退路,而后协同友邻攻歼第七十四师。

以第十纵队钳制莱芜敌第五军,阻其南援;第三纵队进至新泰东南,阻击新泰敌第十一师南援;第七纵队配属特纵榴炮团,阻击河阳敌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北援;第二纵队进至界湖、张庄集地区,保障第八纵队左翼安全,并策应第七纵队作战。

特纵主力集结待命。鲁南军区地方武装加强在临沂及临泰公路沿线的袭扰、破坏。

任务下达后,陈毅、粟裕要求各个纵队层层动员,充分发扬民主,研究战法,并再三叮嘱:七十四师是强中强之敌,不可粗心大意,战术上要高度重视,要研究战法,不能麻痹轻敌,而且要作好打恶仗、打硬仗的思想准备!

5月13日黄昏,孟良崮战役拉开了帷幕。

华野各部冒着猛烈炮火,向敌七十四师发动攻势。四纵首先攻击敌七十四师五十一旅据守的马山、佛山、上高湖、南山、罗汉山等地,歼敌一部;九纵攻占马牧池、隋家店,逼近孟良崮、芦山地区;一纵在叶飞指挥下当夜占领曹庄川北地区,夺取了黄斗山、尧山、大山场,切断了敌七十四师退向垛庄的公路;八纵在王建安指挥下攻占桃长山、磊石山、鼻子山等要点,割裂了敌七十四师与八十三师的联系;六纵在王必成指挥下经两夜的急行军由铜山到达距垛庄20公里的观目、白埠,于15日攻占垛庄。激战至15日拂晓,四纵、九纵到达唐家峪子、赵家城子一线,八纵占领万泉山,一、三、八纵相互取得联系。这样,华野部队形成了对敌七十四师的合围。

张灵甫察觉到自己已被华野围在孟良崮地区,虽然吃了一惊,但并不怎么慌张。他一面命令部队登上孟良崮山顶固守待援,一面口授电报,向蒋介石报告情况,并建议以七十四师吸引华野,待诸军赶来合围。

蒋介石接到张灵甫的电报,深感事态严重,心知一旦处理不好,七十四师就要被华野吃掉。但他又觉得七十四师是美械装备,战斗力很强,华野没有能力吞掉七十四师,这也许正是国民党军同陈粟部队决战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能白白丢掉眼前的战机!他便命令七十四师张灵甫坚守阵地、吸引共军主力,又调动十个师之兵力增援七十四师,以图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夹击共军,决战一场。

电报发完后,蒋介石仍不放心。他亲自乘专机飞抵徐州,坐镇督战,怒气腾腾地发出了“畏敌不前者杀!作战不力者杀……”的“十杀令”。在蒋介石、顾祝同的亲自指挥下,国民党军十个整编师,从外围对华东野战军形成了反包围。

张灵甫虽身临绝境,却毫不慌张。他自恃建制完备,武器精良,官会指挥,兵会打仗,依托山头高地可以固守,要求空投弹药、粮秣易如反掌。即使战局发展于己不利,有那么多外围援军相救,摆脱险境也不困难。

5月15日这一天,华野指挥部气氛很紧张。陈毅、粟裕脸色冷峻,他俩从敌人活动中发现蒋介石企图在孟良崮进行决战,形势很严峻。这次战役敌我双方以主力对主力,以进攻对进攻,是一场决战。敌人的突击能力很强,增援的敌人已经靠近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解决敌七十四师,我华东部队会陷入被动,不仅吃不掉敌七十四师,反而会被包围。陈毅、粟裕决心在24小时内消灭敌七十四师,决不能让敌增援部队向七十四师靠拢。陈毅给各纵队打电话鼓劲。15日10时,陈毅给一纵司令员叶飞打电话说:“蒋介石拼死和我们决战。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孟良崮拿下来,把七十四师消灭掉!”随后又给四、六、八、九纵队司令员陶勇、王必成、王建安、许世友打电话,说道:“聚歼七十四师,成败在此一举!你们部队被打掉1000人,我给你补充1000人;你们部队被打掉2000人,我给你补充2000人。谁攻上孟良崮,谁就是英雄!”各纵司令员在电话里异口同声地保证:“请司令员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七十四师一兵一卒逃走!”

粟裕要求各级领导靠前指挥,必要时,师长当团长,团长当营长,营长当连长,彻底消灭敌七十四师。

陈毅与粟裕商定,在5月15日下午发起总攻。为了便于密切观察和指挥作战,粟裕率领少数参谋、机要人员组成的前线指挥所由坦埠西移,他们到艾山脚下的张林村附近的一个“千人洞”指挥作战。

陈毅还向部队喊出了“歼灭七十四师,活捉张灵甫”的口号。广大指战员立下了“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消灭七十四师立大功,红旗插上最高峰”的誓言,各级指挥员到第一线指挥,一场剧烈的攻坚战展开了。

雕窝山位于孟良崮主峰的东侧,山势陡峭,是通向芦山、孟良崮的必经之路,敌有一个营固守。15日拂晓,九纵七十六团二营、三营在炮兵支援下,向雕窝山守敌发起猛攻,经五个多小时的激战,于11时许攻占该山。守敌深知雕窝山失守,危及主峰,遂于12时,乘华野九纵七十六团立足未稳,组织部队反扑,结果得手。七十六团领导见势,迅速调整部署,于13时再次发动攻势,经反复争夺,终于在次日8时打垮守敌,重占雕窝山,为攻击芦山、孟良崮主峰开辟通道。

五四○高地为孟良崮的天然屏障。一纵以六个团投入战斗。所属独立师三个团由杨家庄、叶家沟地域,一师一团由二八五高地以南,二师四团、六团由二八五高地以北,于15日16时向五四○高地发起攻击。结果几次攻击均未能奏效。纵队政治部主任汤光恢见势,到前沿阵地鼓动士气,并要求各师团领导靠前指挥。调整进攻部署后,他带领部队于5月16日2时发起第二次攻击。四团一连五班班长、共产党员曹相佐腹部中弹,以左手塞回肠子,按住伤口,以右手连续向敌扔出五颗手榴弹。在莱芜战役中建立殊勋的一纵一团一连,即“人民功臣第一连”,则利用敌照明弹的光亮,对准敌群,大显排子手榴弹威风,迫敌步步后退。16日拂晓,一纵五个进攻团乘敌溃败之势,各以一部迅速攀上西五四○高地。

四纵十师三十团六连和二十九团二连,在与上级中断联络之后,从山坡侧后攀缘而上,秘密接敌,与一纵先头部队同时攻上西五四○高地主峰。

守敌为夺回五四○高地,以整营整团兵力连续进行反扑,在华野一纵和四纵顽强抗击下,被迫回窜至东五四○高地。16日13时,四纵在一纵等部队协同下,经激烈战斗,攻击五四○高地得手,歼敌五十一旅大部,迫残敌逃至六○○高地和孟良崮。

芦山主峰为各峰之冠。华野八纵二十三师和六纵四十九团担负攻击任务。16日上午,二十三师分三路向芦山发起猛攻,各攻击部队以猛烈火力很快摧毁敌第一、第二道外围阵地。六十七团的“安丘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突入敌阵。“刘光荣班”战士彭德忠像猛虎般扑向敌人机枪手,夺过机枪向敌群横扫,打得敌人鬼哭狼嚎。随后,六十九团“李干排”在战斗英雄张希春副连长率领下,首先冲上山顶。紧接着,六十八团一营在李浩营长率领下也冲上顶峰。

六纵负责主攻的部队于5月15日下午3时许,迅即向敌七十四师展开了猛烈攻势。十七师的四十九团、五十团配合友邻八纵队向孟良崮的侧翼发起攻击。十八师的五十三团、五十四团向敌七十四师的外围阵地横山、官山、大山场一线猛打猛攻。

晚7时许,五十四团、五十三团集中力量攻歼业家沟、杨家庄的敌人。他们先以十分猛烈的排炮轰击,炸得敌阵地碎石横飞、浓烟滚滚,使敌人遭受严重杀伤,抬不起头来。然后,攻击部队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勇猛冲击,一举突入敌阵,完全占领了业家沟、杨家庄、大山场。

眼看七十四师这支“御林军”大难临头,蒋介石急得六神无主、万念俱灰。他再次向外围的十个整编师发出了最严厉的手令:

山东共匪主力今已向我倾巢出动,此为我军歼灭共匪、完成革命唯一之良机,如有萎靡犹豫、逡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顿者……必以误国纵匪、贻误战机严究论罪,决不宽容!

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也向所属各部发出急电:“张灵甫师孤军奋战,处境艰危。各部务须击破共军包围,救袍泽于危困,不得见死不救……”

在蒋介石、汤恩伯的严令督促下,国民党外围十个整编师的增援部队,都疯狂地向孟良崮地区攻击前进,与华野外围阻援部队展开了空前惨烈的大血战。

经连续几天血战,来增援的蒋军各部都被挡在包围圈外面。号称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五军被十纵挡在莱芜一线,号称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十一师被三纵挡在蒙阴以北。

敌整编四十八师被二纵和七纵挡住,举步艰难。

敌整编二十五、八十三师被一纵、六纵各一部挡在天马山以西,他们进至与七十四师的距离尚有5公里之地时就再也前进不了了,除打炮以示支援,别的什么招数也施展不了。

5月16日下午,粟裕命令:“一、四纵队向南,九纵队向西南,八纵队向东南,六纵队向西,准备向孟良崮和六○○高地发起最后攻击。并令特纵榴弹炮团迅速开进依汶庄、马牧池以东地区,作好射击准备,到时候要不计消耗,集中火力向孟良崮和六○○高地轰击。”

随着华野指挥部的三颗信号弹升空,各路炮兵向敌军密集的山头高地倾泻炮弹,炸得敌人心惊胆战。一向号称训练有素、作战有方的敌七十四师,在华野炮兵的打击下,失去指挥,队不成形,变为乌合之众。敌五十一旅旅长陈传钧看到这般情景,急得把望远镜扔在地上,气得把作战地图撕得粉碎,连声叹道:“这下子我可就要暴尸荒山野岭了!”

华野主攻部队以神勇无敌的气概向孟良崮敌七十四师残部猛扑。

在嘹亮激昂的冲锋号声中,华野部队从四面八方像潮水般拥向孟良崮主峰。漫山遍野都响彻华野部队雄壮的口号声:

“打下孟良崮,活捉张灵甫!”

“活捉张灵甫,打烂王牌虎!”

张灵甫在孟良崮主峰的一个山洞中,声嘶力竭地向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呼救:“李师长、黄师长,赶快向我靠拢,赶快向我靠拢……看在党国的分上,拉兄弟一把吧!”

平日骄横自负的张灵甫,此时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发出绝望的哀号!

六纵特务团首先突破孟良崮西侧,直取敌七十四师指挥所盘踞的山洞。

他们刚刚打上孟良崮主峰,便遭到一千多敌人的拼死反扑。于是,他们集中所有轻重机枪向敌猛烈扫射,冲入敌阵展开白刃战,当即全歼该部。敌率领残部反扑的参谋长魏振铖被华野生俘。

特务团三连冲到洞口,张灵甫卫队二十多人刚要露出头,立即被杀伤。但就在这洞口冲杀的瞬间,三连指导员邵志汉英勇牺牲了。

战士们向洞内猛扫猛投复仇的机枪子弹、手榴弹,随着洞内敌人发出惨死的号叫声,一切抵抗停止了。

他们冲进洞内,发现戴着中将军衔的敌师长张灵甫已经被华野的汤姆枪子弹击中,倒在血泊之中。

与张灵甫同时在洞中被华野特务团击毙的还有:敌七十四师副师长蔡仁杰,敌五十八旅旅长卢醒、副旅长明灿、团长周安义……

张灵甫一伙被击毙之前,曾以无线电告知蒋介石,诉说友军见死不救,对李天霞没有派出部队掩护七十四师右侧的做法极为不满,并说这是导致七十四师失败的主要原因。随后,他将指挥所的副师长以下、团长以上军官的姓名报告了蒋介石,决心“集体自杀,以报校长培育之恩”。电报发出后,副师长蔡仁杰、五十八旅旅长卢醒拿出老婆和孩子的照片,泣不成声,不肯自杀;副参谋长李运良假装自杀,弄得满脸血污,卧在石洞外装死。

我军在收拢部队、清点战果时,发现被击毙、俘虏人数比七十四师编制数少得多,遂命令各部进行战场搜索,不让一个敌人漏网。此时,黑云盖天,山雨欲来,能见度极低,搜索部队在孟良崮与雕窝山之间发现了数千敌人。粟裕即令第四、八、九纵队出动兜抄,至下午5时全部肃清。至此,敌七十四师彻底被歼灭。粟裕打电话向陈毅报告以上情况,陈毅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我在电话里向全体将士致敬!”

华野仅用了三天时间,以伤亡1.2万人的代价,全歼了拥有全副美式装备、号称“国军模范”“常胜铁军”“御林军”的国民党王牌主力--整编第七十四师。几天后,陈毅为歌颂指战员血战孟良崮的事迹,特赋诗一首:

孟良崮上鬼神号,

七十四师无地逃。

蒋贼专横嗟命薄,

美帝侵略徒空劳。

华东战场捉笼鸟,

沂蒙山区似虎牢。

原野麦黄家家足,

人民军队胆气豪。

敌七十四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南京后,如同晴天霹雳震动了整个国民党统治中心。蒋介石痛心疾首、老泪纵横,他再三哀叹:“以我绝对优势之革命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真是空前大的损失!”七十四师覆灭后不久,国民党政府在南京玄武湖畔为七十四师和张灵甫立了一块纪念碑,上书“杀身成仁”四个血红的大字。蒋介石还特地为张灵甫颁发了第三号“旌忠状”,并下令将山东蒙阴县改名为灵甫县,还将一艘驱逐舰命名为“灵甫号”。

6月9日,华野为在孟良崮战役中放下武器的原敌第七十四师将校军官举行时事座谈会,陈毅和到会者见面,一一握手并致以慰问。当将校们谈到七十四师失败的原因时,陈毅说:“历来国民党军失败均归咎于国防部、归咎于陈诚。我在此替陈诚分辩几句,其实陈诚本人也很难做主,一切都有蒋介石老头子紧紧控制着。”谈到蒋军失败的原因,陈毅说:“蒋介石在北伐中期叛变人民,走上法西斯独裁专政的道路。蒋介石的这一条反人民的错误政治路线,必然产生错误的战略路线。在蒋介石独裁媚外的政策与战略的双重错误下,国民党军队遭受失败是必然的。例如,贵军在抗战中的战功表现很好,战斗力亦堪为国民党军队之冠。可是一到内战战场,仍然逃不脱被歼的命运。各位应深深研究其中的原因。”陈毅又说,“各位此来,我应负责照料大家、爱护大家。贵师长张灵甫、副师长蔡仁杰之牺牲,毫无意义,应该惋惜。对于能够留在解放区内好好研究问题、重新认识问题,各位应视为平生最大幸事。我们能帮助你们的地方,一定尽量帮助你们,绝不为难。”

敌整编第七十四师班长以上官佐,除被击毙和击伤送医者外,都被集中到了俘管处。这就形成了七十四师一个较完整的建制俘虏军官集体。七十四师是蒋军“精锐之精锐”“建军模范”,研究该师就可了解蒋军一般主力部队的轮廓与特点。华野觉得,这不仅有利于对俘虏的审查教育,而且是一个从俘虏中获取重要情报、研究敌军、知彼知己、以战教战的极好机会。华野决定对七十四师的被俘官佐提高一级审俘待遇,班长当尉官、尉官当校官处理,详细审讯与调研。由华野联络部长吴宪同志牵头,并参照缴获的文件资料,分历史沿革、组织编制、官兵成分与素质、官兵训练、新兵补训与残部概况、参谋补给、卫生业务、参加战役经过及检讨、惯用战法、政治情况与“政治”工作共十个专题,经三个星期的突击,写成了一本十万余字的《蒋军七十四师的调查研究》,由钟期光题写书名。朱总司令得悉索要该书。除此之外,俘管处还组织七十四师被俘官兵进行训练、作战表演,让华野官兵来参观;指挥部将《蒋军七十四师的调查研究》下发部队,发动全野战军研究七十四师,洞悉敌军的长处与短处,改进华野的战术技术。这对后来华野的作战胜利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三、外线出击

1  7月分兵

1947年5月下旬某日,南京军官训练团。

在第三期研究班上,蒋介石说:“我自张师长(灵甫)殉职以后,立刻命令前方(沂蒙山区)部队停止进攻,同时召集各将领来彻底检讨、彻底研究、彻底改正我们部队的作风和习惯,重新决定我们的战略战术。必须等到我们全军经历一番起死回生的改造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然后又像赌咒发誓似的说,“沂蒙山区之战,是我们革命军人生死存亡的一战。挽回颓势,把握胜利,就要从这一战开始。”

为此,蒋介石起用日本战犯冈村宁次为顾问,提出了“并进不如重叠,分进不如合进,以三四个师重叠交互前进”的指导方针,重新编组进攻兵团,将进攻部队主力9个整编师共25个旅摆成方阵,调集在莱芜至蒙阴不及50公里的正面上,准备发动新的进攻。

5月22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陈毅、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云逸、饶漱石、邓子恢、黎玉,指出:“歼灭七十四师付出代价较多,但意义极大,证明在现地区作战,只要不性急、不分兵,是能够用各个歼击的方法,打破敌人进攻,取得决定胜利的。而在现地区作战,是于我最为有利,于敌最为不利的。现在全国各战场--除山东外,均已采取攻势。但这一切攻势的意义,均是帮助主要战场山东打退敌人进攻……而山东方面的作战方法,是集中全部主力于济南、临沂、海州之线以北地区,准备用六七个月时间(5月起),以六七万人伤亡为代价,各个歼灭该线之敌。该线击破之日,即是全局大胜之时,而后一切作战均将较为顺利。”27日,中共中央军委又指示:“应集中兵力于待机位置,等敌行动判明后,再定歼击何部。”

5月28日至6月2日,沂水西北的坡庄。华野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会上,饶漱石作了关于准备反攻、迎接胜利的报告,陈毅作了关于山东战局和军事问题的报告。会议着重指出:国民党集重兵于山东,虽然加重了华东军民的负担,却给其他战场实施反攻创造了条件。目前除山东、陕北以外,我军均已转入反攻,国民党处在崩溃的前夜。山东的战局,在孟良崮战役后虽已得到改善,但尚未完全取得主动,敌人正积极准备再次大举进攻,我们要继续在内线作战,要准备进行恶战。会议认真总结了孟良崮战役的经验教训,强调必须继续坚决执行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关于运动战、歼灭战的方针,戒骄戒躁,彻底粉碎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争取转变战局,配合其他战场反攻作战,并为本身转入反攻创造条件。

各部队在休整中,普遍传达了坡庄会议精神,进行了形势任务教育;结合全面总结围歼敌整编第七十四师的作战经验,实施了山地攻防战术训练和射击、爆破等技术训练;整顿了战斗组织,补充了兵员。各级部队都成立了侦察营和通信营,各团成立了担架连,以适应大兵团集中机动作战的需要;团以上单位成立了后方勤务部(处),以统一供给卫生部门的领导,加强后勤工作。此外,各部队还进一步整顿了随军民工组织,明确提出了随军常备民工的管理方法,以加强对前线的支持工作。

6月25日,蒋介石的所谓“鲁中决战”开始,其部队向鲁中山区发起攻势。26日午后,蒋军飞机把悦庄、南麻一带炸成一片烟海。

华野拟以第六纵队向临(沂)蒙(阴)公路出击;以第四纵队奔袭费县,破坏敌人后方补给线;以第七纵队佯攻汤头,迫敌分兵回援;主力集结在沂水、东里店一线待机。恰在此时,军委来电:“蒋军毫无出路,被迫采取胡宗南在陕北之战术,集中六个师于不及百里之正面向我前进。此种战术除避免被歼灭及骚扰居民外,毫无作用,而缺点则是两翼及后路异常空虚,给我以放手歼击之机会。你们应以两三个纵队出鲁南,先攻费县,再攻邹(县)滕(县)临(城)枣(庄),纵横进击,完全机动,每次以歼敌一个旅为目的。以歼敌为主,不以断其接济为主。临蒙段无须控制,空费兵力。此外,你们还要准备在适当时机,以两个纵队经吐丝口攻占泰安,扫荡泰安以西、以南各地,亦以往来机动歼敌有生力量为目的。正面留四个纵队监视该敌,使外出两路易于得手。以上方针,是因为既然敌正面绝对集中兵力,我军就不应继续采取集中兵力方针,而应改取分路出击其远后方之方针。其外出两路兵力,或以两个纵队出鲁南,或以三个纵队出鲁西。”

华野对军委这一指示进行了研究,决定立即执行军委提出的三路分兵方针,具体部署是:(1)由叶飞、陶勇率领第一、第四纵队越过临蒙公路向鲁南挺进;(2)由陈士榘、唐亮率领第三、第八、第十纵队向鲁西的泰安、大汶口方向挺进;(3)正面部队第二、第六、第七、第九纵队和特种兵纵队集结在沂水、悦庄公路两侧,各以少部兵力与东犯之敌接触,主力待机出击。华野将这一部署在6月30日上报军委的同时,命令各部队立即于7月1日执行。

6月30日夜,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解放军主力,一举突破黄河天险,揭开了全国解放战争战略进攻的序幕。为配合刘、邓大军作战,陈毅、粟裕指挥华东野战军第一、三、四、八、十纵队,组成强大的外线兵团,直扑津浦线,威胁国民党军后方基地兖州、徐州。蒋介石则慌忙把整编第五师、第四十八师、第八十三师、第八十五师、第五十七师、第六十五师和第七军共七个整编师调回津浦路增援,整编第十一师、整编第九师、第二十五师、第六十四师仍在鲁中山区固守要点。

7月2日,中共中央军委复示电华东野战军:“30日电悉,布置甚好。”并指示陈、唐兵团,“以越过莱芜直打泰安及其南北之线为宜。得手后收复肥城、东阿、平阴、宁阳、汶上、济宁,与刘、邓直接联系。而后应准备出鲁西,与刘、邓协同打陇海路,出淮河,展开新局面。”“必须在七天或十天内,以神速动作攻取泰安南北及其西方、西南方地区,打开与刘、邓会师之道路。”3日,中共中央军委又电示华东野战军:“你们西进、南进之五个纵队,应以攻占泰安至临城全线,尽歼该线之敌为第一目标。胜利后,再攻占该线以西各地。如行动迅捷可能达此目的,与刘、邓打成一片。”这个指示,已由令陈、唐兵团策应晋冀鲁豫野战军出击,演变为直接协同晋冀鲁豫野战军作战,使这次分兵成为华东野战军执行外线出击任务的开始。

2  鲁南出击

夜色朦胧,华野第四纵陶勇和王集成部挺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他们跨过蒙阴公路,又经过四个昼夜急行军,到达费县附近。

费县是兖(州)临(沂)公路上的要点,东至临沂,南至峄县,西往曲阜,北到蒙阴,四面皆山,岗陵峦嶂起伏。其城墙厚5米、高4米,外砌砖石,内积黄土,筑有大量集团堡群,四周设有外壕、鹿砦和地雷。守敌冯治安部三十八旅,约6000人,善于守备作战。

陶勇和王集成研究敌情后,迅速召开作战会议,命令十二师主攻费城;十师肃清城东敌据点后向临沂方向警戒;十一师攻占城西,并向平邑、泗水方向警戒;三十一团为纵队预备队。

7月2日黄昏,四纵像潮水般攻击费县外围据点,解放了费县周围的广大农村,逼近费县县城。翌日,城里的敌人派出谈判代表,要求谈判。彭德清向陶勇报告。陶勇认定这是敌人的缓兵之计,意在故意拖延时间,遂毫不犹豫地决定当晚发起总攻,由十一师打援,十师、十二师攻城。

由于天下起了雨,爆破组几次上去都没有把城墙炸开。有的炸药被淋湿了,点不着;有的虽然炸响了,但因炸药包小,仅仅炸掉城墙外边的一层砖石。

主攻团两次组织进攻,都被敌三十八旅的密集火力挡了下来。

雨愈下愈大,一连下了两天,护城河里的水猛涨,又增加了攻击的困难。

陶勇亲临主攻团和战士们座谈,听一些战士检讨了轻敌思想。他们说:“我们原以为像七十四师那样的硬核桃‘都被砸碎了,三十八旅这种杂牌部队不过是一砸就破的烂杏。上次爆破的炸药包小了,下次来个大号的,非让敌人坐坐咱们的土飞机不可!”

经过两天的准备,陶勇也摸清了敌人的心理特点,重新组织突击力量。在7月6日拂晓再次发起总攻时,他挑选特等射手,先封锁敌人暗堡,掩护爆破组跃进。每包炸药都增加了分量,均在50斤左右。

敌人夜晚蹲堡,白天睡觉,哪知道陶勇部会以锐不可当之势进行猛烈攻击。还没等他们完全清醒过来,陶勇部队已从四面八方拥入城内,使敌人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这一仗,歼国民党军三十八旅全部,生俘旅长翟紫封以下5200多人,缴获的枪炮弹药难以计数。

战后,陶勇和军民一同打扫战场。忽然,空中传来嗡嗡的飞机声。大家仰头一望,只见从西南方向飞来十几架国民党运输机,在头顶上转了两圈后,投下了大批干粮和弹药。战士嘲笑说:“嘿,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办事可不含糊!我们刚打完仗,他就送慰问品来了!”逗得俘虏都笑了起来。

在四纵攻克费县的同时,第一纵队收复了枣庄、峄县;第三、第八、第十纵队攻克了泰安、平阴、肥城、大汶口等地。于是,蒋介石不得不急忙从鲁中地区调回7个整编师,约27个旅,进行回防。

为打破敌人的攻守计划,陷敌于首尾难顾,并与晋冀鲁豫野战军攻势相策应,华野前指命令内线四个纵队发起南麻(今沂源)、临朐战役,同时还令外线北路兵团的三个纵队向济宁、汶上攻击,南路兵团的两个纵队向津浦线上重镇邹县、滕县(今滕州)攻击。

四纵第十师于7月17日首先打响了攻邹战斗。因敌情不明,该师以两个营攻敌一个团,激战竟日未克。正准备增加兵力再攻时,叶飞令其于次日南下,配合一纵攻击滕县。

滕县位于津浦线兖(州)徐(州)段中间,是敌粮弹物资重要补给站,驻守着敌整编第二十师师部及炮兵团,第一三四旅旅部及四○○、四○一团和保安第六团等。

叶飞司令员决心以全部兵力投入攻城战斗,以第一师配属两个山炮连、一个高炮连攻击东关;第二师配属一个山炮连攻击南关、西关;第三师配属一个山炮连攻击北关;独立师攻歼官桥之敌,并担任向南阻援任务。

各师团从7月14日22时发起攻击,战至16日3时仍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华野前委见到叶、陶外线出击已胜利达到调动敌人、制造敌人弱点的目的,当即命令陶勇四纵和一纵东返鲁南,进行连续、大规模地运动,以集中力量待机歼敌。

陶勇和叶飞接到前委指令时,敌两个整编师正并排向他们拥来,其先头部队离滕县仅20公里。陶勇和叶飞立即命令部队撤出滕县战斗,东向临沂。不料连日大雨,沂河水位猛涨,难以涉越,断了归路。

敌人又调集第七师、四十五师、五十七师、五军由东向西紧追,准备与已经赶到泗水的第七十五师等三个整编师呼应,夹击四纵和一纵。

陶勇和叶飞决心留下四纵两个团和一纵一个团,深入敌人背后周旋,迷惑牵制敌人。主力则趁敌人合围尚未形成,集中全力击破敌人力量薄弱的一处,杀开一条血路西进。

陶勇以极其信赖的目光和严肃的口吻对韩念龙说道:“老韩,你和卢师长带上两个团,和一纵的三团向东,担任掩护主力部队西进突围的任务。”

“是!”韩念龙连忙回答。

“你是政委,要作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这三个团的装备不太好,任务却十分艰巨,一个师要拖住敌人几个军。你们阻击敌人两天后撤退,或向南或向北。”

接着,他又语气沉重地说:“老韩,这次任务很重要啊!”

“放心吧,陶司令,我们坚决完成任务!”韩念龙理解陶勇此刻的心情,说完便回身策马离去。由于奔跑太急,军帽被树枝刮掉了,他也顾不上,一路不回头。

陶勇唤通信员跑步去捡回韩念龙的军帽,将它珍藏起来。然后下令部队把大炮推入滔滔河水之中,准备轻装前进。

陶勇在即将和叶飞分头率队突围的时刻,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四纵向东前进了一程后,突然将主力掉头向西,直插入微山湖和铁路之间。当敌人发现四纵主力西移时,即驱动重兵围追,妄图聚歼他们于枣庄西北、津浦路以东地区。

陶勇和叶飞率领四纵与一纵机动作战。恰逢雨季,山洪暴发,山区洪水源源不断涌来,小沟变成小河,小河汇成大川,遍地泥泞,寸步难行。从早到晚,头顶上乌云般的敌机狂轰滥炸,轮番扫射。但他们还是拖住了10万国民党军,边走边打,虚虚实实,使敌人靠近了怕被歼灭,离远了又怕对方跑掉。战士们说:“我们一、四纵队,这次可黏在蒋介石的鼻子上,他想吃吃不到,想扔又舍不得。”

五天五夜,部队里谁也没有解开过背包睡觉,战士们把眼睛都熬得通红。连续行军,背包里的东西都霉烂了。鞋跑烂了,就赤脚行军,双腿泡在泥水里,每走一步都像针刺一般。那些野战医院的女兵,衣服都被泡烂了,一到宿营地就脱衣躲在水里休息,趁机把湿衣服抖干,以便行军时穿着上路。

在抢渡沙河的战斗中,他们在河上拉起了两道由几十股电话线拧成的绳子。不会水的人,从上游浅一些的地方抓着绳子过河;会水的人,抓着下游河中的绳子,负责抢救上游被水冲下的人;水性好的南方人负责抢运物资。

渡过了沙河,部队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南梁河。暴雨倾盆,洪水暴发。陶勇、叶飞率领部队由此而过,滕县敌人闻讯而动。我军被国民党第五十七师死死缠上,往往走不上几里,就要打一仗。

一把米,开始从党员干部的手中传给体弱的同志,又从体弱的同志的小手中传给伤病员……

从沙河到梁河不过20公里,部队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亦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为渡梁河,十二师彭德清掩护一、四纵队过河,他们坚守凫山一天一夜。凫山到泗河虽有30公里,但地势低洼,有不少沙河和水荡,雨季一久,平地陡涨3尺水。

渡河部队每人拿一根棍子,前面的人用棍子探找道路,后面的人把枪横在肩上,小心谨慎地一个个跟着。如不小心走偏一步,就会掉到沟里。通过水荡更是艰难,一脚踩下去,要费浑身劲儿才能拔出来,如果停下来,两只脚就陷下去了。有的人由于饿得没有劲儿,支撑不住,便栽在水里。

7月31日,部队越过水阔4公里、深至胸部的白马河洼地。8月1日,在陈、唐兵团的接应下,于济宁附近和外线五个纵队胜利会师。

这次艰苦卓绝的鲁南出击,是从死亡中走出来的,一、四纵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斗及非战斗减员达2万人。

分兵后的华野北路兵团,在陈士榘、唐亮率领下;第十纵队宋时轮、景晓村部,第三纵队何以祥、丁秋生部,在第八纵队王建安部的配合下,分头猛攻汶上、济宁。

汶上是山东兖州西北的一个重要城镇。守敌系国民党军整编第八十四师的2个团和当地土顽,共4000余人。

第十纵队于7月14日自山东万德、界首南下,采取远程奔袭战法围攻该城。所属二十八、二十九师于17日22时从城东南、西北、西南角同时发起攻击,因受河水所阻,无法靠近城墙。19日,该部再次攻城,因临时架设的木桥被敌人炮火摧毁,后续部队无法跟进,未达战役目的。后得悉敌整编七十五、八十五师和十二、七十三军已进至邹县、泰安、曲阜、大汶口等地,为迎击西援之敌,该部于21日黄昏撤出战斗,转至汶上、济宁之间待机。

济宁是鲁西南的重要城镇。城内守敌为重建的整编七十二师和三十二师、七十师各1个团,外加5个炮兵营,共1万多人。

第三纵队于7月16日实现对该城的包围。24时,何以祥司令员下令各师发起攻击。部队在扫清敌外围据点时,进展都比较顺利。18日,攻城战斗打响。主攻东门的八师,几次爆破城门均未成功,便架梯攀城,结果被敌人打了下来。主攻城东南角的九师,架梯强行登城获得成功,七个连队突进城内。后因突破口被敌炮火封锁,后续部队无法跟进支持,致突进城内的干部战士全部壮烈牺牲。主攻南门的七师和主攻北门的八纵二十二师突击也都受阻。

后敌援兵逼近,7月21日,我军全部撤出战斗。

3  碰上了“乌龟”

在华野外线部队连续出击鲁南和津浦路以西地区之敌的同时,驻守南麻(今沂源)及其附近地区的敌整编第十一师,已处于比较孤立的位置。 

陈毅、粟裕都会心地笑了。陈毅风趣地说:“胡琏这是什么战术?缩头缩脑的,像只乌龟嘛!”

7月17日,华野留在内线的第二、第六、第七、第九纵队,在韦国清、王必成、成钧、许世友的指挥下,向守卫南麻的敌整编第十一师发起猛攻。

敌整编第十一师在南麻城外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铁丝网、鹿砦和地雷,并挖了几道又深又陡的外壕。阵地上,明碉暗堡密布,交通壕、暗沟像蛛网一样密集,将城内、城外连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他们凭借这些坚固工事拼命抵抗。

7月18日,第九纵队第二十六师向上下豆腐峪以南高地攻击,攻占荆山泉。第六纵队控制九顶山、凤凰山阵地,主力进至重喜官庄、埠下庄之线。第二纵队进至埠村南北一线。经18日整天战斗,敌除以一部坚守历山、观头崮据点外,其余主力退踞主阵地顽抗。第九、第六、第二纵队抢占外围阵地后,分别对高庄、北布东、马头崮、古泉庄、吴家官庄、石钱山等地展开猛攻。

由于华野缺乏重武器和攻坚经验,加上准备不足,仓促上阵,导致伤亡惨重。攻击部队被铁丝网、鹿砦、地雷和外壕层层阻拦,进展十分缓慢。成连成排的华野战士在整编第十一师的炮火下牺牲,幸存者也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历尽艰辛打开的突破口往往很快就被炮火封死,攻下的阵地也因后续部队被敌炮火压制,不能及时增援,总是被敌第十一师用反冲击夺回。

随后,他们又遇上了雨季,弹药、粮食补给都出现严重困难,机动能力和攻击力也受到影响。部队冒着暴雨在泥泞中作战,显得十分疲惫,敌人的援军又在不断逼近,形势十分危急。

陈毅、粟裕经过深思熟虑后,毅然决定:放弃攻击南麻,迅速撤出战斗。

进入休整地区,许世友、林浩、聂凤智心情都很不好,他们为自己那么多干部战士流血牺牲感到内疚。许世友接通了粟裕的电话,说道:“报告首长,这次我纵出师不利。敌第十一师能打是个原因,但主要还是由于老天爷不帮忙,连降暴雨致使炸药受潮,使我们失去攻破敌人碉堡、城墙的杀手锏。”这位猛将越说越激愤,最后说,“胡琏这只狡猾的狐狸,这次免他一死,但他不会活得太久,下次我一定叫他碎尸万段!”六纵司令员王必成此时火气更大,他向干部战士说道:“国民党七十四师在涟水欠下的债,到孟良崮战役全部还清。十一师这次在南麻欠下的债,下次要叫他加倍偿还!”

南麻战役中,有次争夺高庄的战斗。

担负强攻高庄任务的为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7月19日18时,在急风骤雨中,团长孙国盛命令三营向西山守敌发起攻击。该营爆破地堡连连得手,很快歼灭西山守敌。21日清晨,敌人为夺回西山,凭借强大的炮火掩护,分成多路,杀气腾腾地扑向我七十三团一营、三营阵地。两个营的干部战士打退了敌人的十多次反扑。为了保住阵地,仍坚守在西山一侧的三营营长王玉芝,命令18岁的营部书记迟浩田临危受命,担当了重新组织的九连代理连长。

21日上午,他们打退了敌人多次冲击。在下午的激战中,迟浩田肩部负伤。一发炮弹在迟浩田的队伍当中爆炸,七八个战士应声倒下,冲在最前面的迟浩田晃动几下身体,也仰翻在地上。

卫生员侯桂令迅速跑了过去,剪开迟浩田染满鲜血的衣帽,发现他头部、腿部被炸成了三处重伤,特别是右小腿被炸断的一根骨头依稀可见。侯桂令用绷带包扎好迟浩田的伤口,叫担架员将迟浩田抬至野战医院抢救。

然后侯桂令又穿过硝烟,向前奔去抢救其他伤员。不料,他刚跑出十来米,一颗炮弹在他的身边爆炸了。这位刚救过迟浩田的勇士再也没有站起来,结束了年仅18岁的生命。

当华野内线部队围攻南麻地区国民党军整编第十一师时,昌乐、潍县地区之国民党军第八军(欠四十二师)及保安第一师等部,共约九个团的兵力,正向临朐进犯,威胁华东野战军后方,策应南麻守军作战。7月22日,敌先头部队进至龙山、朐山一带。23日,敌第八军一部占领临朐城,阻断了华东野战军向胶济路北的后方通路。

7月24日上午,华东野战军决心乘敌第八军主力尚未全部到达临朐,立足未稳之际,以内线四个纵队歼敌于临朐及其东北地区。

下午,各纵队向临朐开进途中,突遇倾盆大雨,多数部队未能按时进抵攻击位置。

第二纵队六师十七团当晚才赶到临朐城下,匆匆投入战斗后,占领南关外围的十几所民房。此时,纵队主力在离城3公里的南北依庄一带。7月25日,六师攻击南关,未达任何效果。五师进城之后,十四团二营利用黑夜偷爆成功,于次日凌晨突进城内。但这7个连队进城之后,只顾向前推进,未肃清前进道路两侧的敌人火力点,结果被敌人封住了突破口,与敌激战3小时,大部伤亡。

第九纵队主力直到第二天拂晓才进至攻击位置。二十五师七十四团、七十五团仅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攻进北关,随即与敌展开巷战,被敌沿街地堡火力所阻。团长王景昆见势,急令一营快速消灭地堡。爆破英雄史之才组织一连连续爆破敌地堡6座,为进攻部队开辟了通道。二十六师七十七团二营负责攻击西关,突破西关后,遭敌一个团的兵力反击,与敌拉锯20次,共歼敌600余人。七十六团从西角攻击,很快占领城外据点,但在攻城时遭敌多方向火力阻击,被迫停止进攻。后由于恶劣天气影响,炸药受潮,无法破城。

我军连续作战已达半月,干部、战士都十分疲惫,物资前送、伤员后运也很困难,华野首长遂决定撤出战斗。7月30日晚,华野各部队分别向胶济路北和诸城地区转移,结束了南麻、临朐战役。

4  五十七师落网

1947年8月30日,毛泽东亲自给陈、粟发来了一份“绝密”电报:

目前的中心环节是在陇海南北积极行动,歼击及抓住五军五十七师,攻占一切薄弱据点,直接援助刘、邓……现在欧震、张淦、罗广文、张轸、王敬久、夏威各部均向刘、邓压迫甚紧,刘、邓有不能在大别山立脚之势。务望严令陈、唐积极歼敌,你们立即渡河,并全神贯注配合刘、邓。

陈毅记得毛泽东曾在上个月底发过一份极秘密的电报给刘、邓与华东,说明“陕北甚困难”。接到这份电文后,陈毅下定决心对粟裕说:“采取第二方案,争取早打。”

早在8月6日,中央曾决定由陈毅和粟裕率华野机关及第六纵队、特种兵纵队赴鲁西南,统一指挥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及配合华野作战的晋冀鲁豫第十一纵队,统称西兵团。中央批准组成东兵团,由谭震林、许世友指挥。

而后,华野立即投入了新的行动准备,选择的路线是北渡黄河至山东惠民地区,从禹城附近越过津浦线,至阳谷、寿张地区。此时敌人已产生了错觉,误认为华野不能打了。国民党中央社称:“山东共军已溃不成军,不堪再战。”还向华野广播劝降说,“鲁西南共军已陷入绝境,南有陇海路,东有津浦路,北面和西面有黄河,四面被围,无路可走。”以前,敌军因连遭华野歼灭,行动一直很谨慎,现在骄狂起来了,一个团也敢一路尾随华野。

表面看来,华野活动范围小了,实际上这也为华野创造了战机。

为此,粟裕拟了两个作战方案:一是渡河后与陈、唐会合,休息几天,补充弹药、物资,恢复部队体力,再打一仗。二是在华野渡河之次日,由陈、唐部将敌诱至距华野渡河点以南三四十公里之适当地区,集中三个纵队,包围敌整编第五十七师或整编第六十八师,另以一个纵队钳制敌整编第五师;华野第六纵队、第十纵队赶去参战。这可出敌不意,易于取胜,且能迅速打开鲁西南局面,及时南下豫皖苏配合刘、邓大军。

接到军委8月30日的指示后,陈毅和粟裕认为应争取早打,便对第二方案进行反复商量,觉得协同问题可在战役中及时协调。于是给陈、唐发电,要他们执行第二方案,并于当日(30日)下达了“西字第一号命令”:令第十纵队于9月3日晚由孙口(寿张南)、马庄(张秋镇西南)渡过黄河,4日晚完成对郓城之包围而攻占之。第六纵队于9月3日晚在张秋镇东南渡过黄河,4日晚进入梁山以南地区。野直于3日晚随第十纵队渡河,于6日进至郓城西南15公里之王家楼与西兵团会合。西兵团于8月3日以第一、第三纵队自成武、定陶地区北来,诱引敌整编第五师、整编第五十七师、整编第八十四师等部北犯;以第四、第八纵队及晋冀鲁豫第十一纵队,尾敌向北,拊敌之后。同时于4日晚以一个纵队进至巨野、郓城之间,以保障第十纵队攻郓城之安全。兵团主力于4日晚进至龙固集、沙土集之线以北地区集结。

9月3日晚,陈毅、粟裕率野直、第六、第十纵队渡河,4日渡完,5日在郓城及附近集结并与第一、第三纵队会合。至此,华野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纵队,特种兵纵队及晋冀鲁豫之第十一纵队均已集结于沙土集南北地区,完成了集中兵力歼灭敌人的战役布局。

9月6日晚,指挥部召集了纵队领导干部会议,由陈毅主持,他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粟裕则反复说明了早打的好处和取胜的条件,强调说:“只有打,才能有力地配合刘、邓,才能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部队才能得到补充和休整。打好了,鲁西南根据地就能重建起来。”经过民主讨论,大家一致同意首先歼灭敌五十七师。

在华野第一、第三纵队的诱引下,敌于9月初开始北犯,其部署是:以整编第五师为中央,自刘官屯、龙固集一带向北攻击。整编第五十七师为其左翼,整编第八十四师为其右翼,其余各部为策应,积极协同配合。9月5日,整编第五师进至郓城以南之雪家庄、富官屯、王老虎一线。整编第五十七师之六十旅进至郓城西南贾敬屯、耿家庄、徐家垓一线,该师之一一七旅则位于第六十旅之右侧。

敌整编第五十七师原是第九十八军。1945年6月,新四军在浙江天目山举行第三次反顽作战时,几乎将该军全部歼灭。此后,该军调苏北新(沂)海(州)地区,除原辖之预三、预四师外,又编入遭歼灭后重新整补的第一一七师。整编为第五十七师后,原辖师改称旅。1946年11月,宿北战役中,预三旅被华野全歼,预四旅改称六十旅。现在,全师共辖两个旅,一万余人,武器装备均为日式,较陈旧。但在这一段时间的作战中,该部已经骄狂失慎,贸然与整编第五师拉大了距离。

华野决定:以第八、第三、第六纵队(欠十七师)担负攻歼整编第五十七师的任务;以第四、第十、第十一纵队及第六纵队第十七师,担负阻击敌整编第五师及整编第六十八师的增援任务;以第一纵队为战役预备队。

9月7日,敌整编第五十七师频繁北犯,与整编第五师之间出现了20公里的空隙。华野立即抓住时机,发起攻击,令第一、第三、第六纵队向沙土集、双庙攻击前进,令第四、第八纵队由南向北发起攻击,实施南北夹击。敌整编第五十七师发现华野这一行动后,迅速向南撤退,龟缩于沙土集。

沙土集是菏(泽)巨(野)公路上的一个村落,东西长2公里半,南北仅1里许,周围筑有土墙,墙外有壕,北面有一片沙地,因地势较高,壕中无水。壕外有鹿砦两道,并有地堡,可与围墙上火力配合。庄内亦筑有地堡、掩体,以备巷战。敌五十七师以一个团分散守在外围村庄,其余全部麇集于沙土集村内。

当夜,战斗打响后,三纵以八师及七师二十团负责主攻沙土集及歼灭精良寺、马庄之敌,以九师布防黄镇集地区,打击可能由菏泽来援之敌。七师二十四团袭占马庄,全歼守敌,次日上午乘胜攻下精良寺,又歼敌一个加强连。

八纵二十二师六十四团向段庄、双庙之敌进攻。六十四团乘敌立足未稳,向徐庄猛攻,一举突入庄内,全歼该敌。

六纵十六、十八两师在八纵司令员王建安统一指挥下,直接参与围歼沙土集敌人的战斗;十七师归十纵队,由司令员宋时轮指挥,进抵单家海、丁里长、魏家楼一线,阻敌北犯,确保郓城安全。9月8日下午,十六师、十八师经日夜急行军,进至沙土集西北谷楼、宋坟、李楼、小屯地区集结,作好临战准备。

担负阻击任务的四纵、十纵及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一纵,亦快速进抵指定地域。四纵在龙固集、李集、柳林集地区构筑工事,严阵以待,分割了敌五十七师与五师的联系,使五师不敢贸然西援。十纵和六纵十七师在宋时轮指挥下,全力控制郓城及其东南、西南地区。二十八师布防于郓城西南马家屯、梁家店、化家营地区;二十九师以一部控制郓城,其主力部署于苏家店、陈家集、大厂、解家洼一带;十七师进入单家海、余里河及其以东地区驻防。8日至9日,敌五师四十五旅、二○○旅自丁里长、单家海一线北犯,向华野二十九师、十七师阵地猛烈攻击。华野八十五团于大厂、八十六团于解家洼及大厂以北阵地顽强抵御,击退敌人多次冲击,牢牢守住阵地。 

敌五十七师师长段霖茂没想到华野如此迅速将其包围,在指挥所里暴跳如雷,责骂手下军官指挥战斗不力。

9月8日下午,在王家楼指挥所,陈毅、粟裕下达了聚歼退守沙土集之敌的命令。18时许,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灰暗的天空,沙土集被华野的猛烈炮火炸得烟尘翻滚,许多敌人被撕成碎片,碉堡、房舍的砖瓦被掀上了天空。华野指战员们似潮水从四面拥向沙土集。

9时10分,暗示攻击开始的白色信号弹的亮光还没有熄灭,村北门就传来了闷雷一样的爆炸声。突击队仅用3分钟时间就撕开了突破口,接着,二营、三营都冲了进去。二十四团及二十团相机突进。守敌来不及抵抗,大都成了俘虏。八纵二十三师六十七团向东门勇猛冲击,于9日1时突入村内,与守敌展开巷战。该纵二十二师六十五、六十六团各一个营亦由东门攻入村内,协同六十七团向敌猛攻。二十师六十八团继续在庄外战斗,歼灭了据守魏庄的敌人。由于三纵、八纵的迅猛攻击,迫使敌人狼狈溃退,妄图从西门突围。

正在西门准备攻击的华野六纵十六、十八两师发现守敌外突,即以五十二团快速出击,迅速歼灭突围之敌先头部队,并趁势攻入西门。五十三团亦迅速投入战斗,协同五十二团分路向东猛攻,并以一个营向北进攻,接应十六师部队。

这个小小的沙土集村子像一口开了的锅,枪声、喊声从四面八方向外扩张着。突破口上拥挤不堪,战士们押着成队的俘虏走向村外。俘虏们也被全副“武装”起来,他们抬着重机枪、迫击炮,背着卸掉枪栓的长枪,走下战场。行列里还夹着十几匹高大的洋马,使队列更加热闹壮观。

9月9日凌晨,沙土集战役结束,华野全歼敌五十七师1万余人,其中俘敌中将师长段霖茂、少将旅长罗觉元及以下官兵7500余人。

郓城沙土集战役的胜利,对于整个南线战局的发展有极大意义。中央获悉,致电华野并向西兵团全军将士致电慰问。

四、左右开弓

1  挺进豫皖苏

9月11日,中共中央电示西线兵团:“在黄河、淮河、运河、平汉之间创造巩固根据地,协助刘邓、陈谢创造鄂豫皖与鄂豫陕两大根据地,协助饶黎谭保卫山东根据地,协助苏中、苏北恢复根据地。”并指出,“你们处在上述四大根据地之中间地带,你们的胜利有重大的战略意义。”为适应斗争形势的需要,陈毅、粟裕决定,由第十纵队司令员宋时轮、副政治委员刘培善指挥第十纵队和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留在鲁西南牵制国民党军,掩护西线兵团主力南下;以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纵队和刚由豫北南渡黄河、准备转战于大别山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二纵队挺进豫皖苏边区,与刘邓野战军、陈谢集团共同开辟中原解放区。

豫皖苏边区指的是陇海路以南、淮河以北、运河以西、平汉路以东地区,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人口约2000万。全面内战爆发后,该地区被国民党军侵占。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武装仍在坚持斗争,建立了三个专署的政权和隶属晋冀鲁豫军区的豫皖苏军区,已有2.5万人的武装力量,但大部分地区仍处在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之下。西线兵团挺进豫皖苏的任务是,不断歼灭国民党军的有生力量,缩小国民党统治区,扩建新解放区,向南与刘邓野战军联系,向西与陈谢集团联系,使中原的几块解放区连成一片。

9月26日晚,天刚擦黑,陈毅、粟裕率第三、第四、第六纵队经砀山、马牧集段南越陇海路,陈士榘率第二、第八纵队及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二纵队经民权两侧越陇海路。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得知华野外线兵团顺利进入豫皖苏地区,非常欣慰,于10月3日致电陈毅、粟裕:

你们兵力业已展开于广大地区,现应确定一个月至两个月内,只打小仗,不打大仗。各纵应划定地境,每纵几个县,歼灭境内小股敌军、民团、土匪、保甲,建立政权,实行土改。每县拨出一个营的架子(干部)及一个连的兵力,建立各县武装基干。各纵主力则在自己辖境内,往来机动作战,包括破击铁路在内。

电报还指示,华野五个纵队的活动范围不应限于豫皖苏地区,可以一部渡淮河南进,到安徽寿县、合肥、巢县以东,长江以北地区,以便与刘邓大军活动区域及苏中、苏北完全衔接。要让敌主力置于无用武之地,疲于奔命,而我则于短期内歼灭敌之爪牙,建立根据地。电报最后指出:“此种工作看似不甚重要,实则具有伟大战略意义。”

此时,一纵司令员兼政委叶飞率领一纵已挺进150多公里,转战于河南内黄、杞县、韩岗、鄢陵、尉氏、逍遥镇等地,解放三座县城及许多要地,歼敌数千人。随后,一纵吸引敌十一师北上,趁势于10月4日分三路越黄泛区,一举攻占西华县城。

何以祥司令员、丁秋生政委率领三纵转战于安徽黄口、夹沟、符离集、濉溪口、宿县诸地,随后向津浦路以东进击,先后攻占灵璧、泗州、大李集诸地。

陶勇司令员、王集成政委率领四纵转战河南夏邑、永城及安徽涡阳、蒙城等县,肃清敌地方武装,摧毁反动政权,解放了大片土地。

王必成司令员、江渭清政委率领六纵越过陇海线连克亳县、界首、沈丘、临泉、新蔡、项城、涡阳、太和、阜阳、颍上、蒙城等地,歼敌1700余人。

王建安司令员兼政委率领八纵,协同一纵进占河南鄢陵、扶沟等地,随后分路进攻通许县城,敌河南保安一团很快被歼灭。

周口位于沙河中游,控制着沙河南北交通,是豫东的重要城镇。守卫该镇的是敌河南保安三团、四团及自卫队一部,国民党第六绥靖区指挥部参谋长马吉远亲临此地。八纵机关及二十二师、二十三师和二十四师,经三天长途行军,于10月21日进抵周口。24日凌晨,八纵对敌发起强攻。

主攻四个团在镇内迅速将敌分割、围歼。战至7时,守敌1200余人全部被歼,马吉远和敌河南自卫队参谋长王士元、副参谋长马书元、保安三团团长曹振帮、四团团长罗本先等均被俘。随后,八纵趁势北上,攻下陈留城。

西线兵团经过一个月作战,至10月底,歼灭国民党地方武装约万人,攻克杞县、睢县、亳县、永城、通许、涡阳、蒙城、项城、鄢陵及津浦路东之灵璧、泗县等县城,基本上摧毁了国民党在该地区的反动政权,占领了东西千余里、南北百余里的广大地区,扩大了豫皖苏解放区。至11月初,我军已建立了25个民主县政府,在沙河以南、淮河以北地区新建了3个军分区和专员公署,人民武装力量迅速发展。11月底,西线兵团完成在豫皖苏边区的战略展开。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二纵队护送新兵团进入大别山,隶属刘邓野战军指挥。

2 把铁路扭成麻花

1947年9月22日,中共中央决定,陈、粟西兵团归晋冀鲁豫中央局领导。除现辖之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纵队外,王秉璋纵队(即中野第十一纵队)也划归陈、粟所辖。

陈、粟、张(云逸)、邓(子恢)为晋冀鲁豫中央局委员,邓小平仍为中原局书记兼晋冀鲁豫中央局书记,薄一波为晋冀鲁豫中央局第一副书记并代理书记,陈毅为该局第二副书记。陈、粟代表该局指导黄河以南、运河以西、平汉以东、淮河以北之党政军民工作,以利直接支援前线;张、邓代表该局指导渤海地区工作(渤海暂时划归晋冀鲁豫领导)。

晋冀鲁豫中央局负责统筹刘邓、陈粟两野战军及陈谢兵团的后勤供给。目前,除供应刘邓、陈谢两军外,应将供应陈粟野战军工作放在紧要地位。

华东野战军东线兵团由许(世友)、谭(震林)指挥,受华东局直接领导,辖第二、七、九、十三纵队。

11月8日,陈毅离开华野司令部去邯郸,和薄一波等商讨华野大军供应的事。粟裕依依不舍地送别了陈毅,顿感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自从陈粟挺进豫皖苏边区后,三支大军已把中原地区由国民党进攻解放区的重要后方变成了人民解放军实施战略进攻的前线。国民党为了争夺中原,解除其长江沿线及江南所受的威胁,一面加强长江和中原各铁路、各重要城镇的防御,一面以位于九江的白崇禧集团、位于徐州的顾祝同集团主力及位于西安的胡宗南集团一部兵力,对中原地区的人民解放军实施战役性进攻,企图达到“以攻为守”的目的。

为了破坏国民党军依托铁路迅速转派兵力的有利条件,迫使国民党军守护铁路沿线要点,以便豫皖苏边区工作的开展,粟裕决定以七个纵队的兵力,在陇海路兰封至郝寨段进行破击战。

初冬时节,寒风凛冽,铁路沿线火光冲天,人们肩扛锹撬,把几百米长的铁轨连同枕木,像栅栏似的翻向一边。11月8日开始,一纵三师破坏了砀山至黄口段40余公里的铁路。一师、二师经过3小时激战,全歼砀山守敌,俘敌七旅旅长及以下4000余人,并缴获大批物资。11日,各师又分别由砀山、黄口地区出发,向东扫除了陈砦等据点的敌人,一举夺取萧县。

四纵十师彻底破坏了砀山至马牧集段40余公里铁路,炸毁桥梁11座,击毁火车1列。十二师集中兵力攻击刘堤车站。十一师截歼由小杨集车站西逃之敌一部,并迅速攻克虞城,全歼守敌1000余人。

十纵二十八师攻击马牧集及马牧、张阁两个车站的守敌,俘敌正、副团长及以下1000余人。二十九师迅速歼潘口、刘口、丁镇集一带土顽敌军后,配合兄弟纵队控制徐(州)商(丘)段铁路,切断了蒋军东西交通命脉。

八纵攻占柳河集、民权和李坝集车站后,与当地民工一起,对柳河至兰封50余公里长的铁路段进行完全破坏。

六纵及三纵一部,在陈士榘参谋长率领下,破坏铁路50余公里。

十六师在商丘以东之主仲桥、蔡道口击退东援之敌整编五师一部,歼敌数百人,迫其退回商丘。

11月15日,西线兵团第一、第三、第四纵队和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破击津浦路徐(州)蚌(埠)段。第一纵队攻占徐州以南10公里的三堡车站,迫近徐州南部。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进至徐州西北的九里山附近。第三、第四纵队由向宿县南北的铁路线破击。但因国民党军抽调15个旅(其中包括准备用于大别山的8个旅)兵力由西、北、南三面向徐州集结,西线兵团决定于17日结束战役,一部分主力进入鲁西南,一部分南下豫皖苏,一面休整进行诉苦教育,一面做群众工作。

11月下旬,国民党成立国防部九江指挥部,由国防部部长白崇禧兼指挥部主任,集中33个旅的优势兵力,于11月27日开始对大别山区实施全面围攻。同时,还以22个旅守备陇海路徐州、洛阳段及平汉路郑州、漯河段各要点;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以整编第五军等11个机动旅在黄河、淮河间与华野西线兵团纠缠;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以第五兵团5个机动旅在豫西钳制陈谢集团。敌方企图首先压迫刘邓野战军撤出大别山区,然后转兵豫皖苏及豫西,迫使人民解放军撤出中原。

粟裕决定,以一部协同陈谢某团首先对平汉路郑州、许昌段实施破击,另以一部破击陇海路郑州、柳河段,遂急令第一、三、四、十纵及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快速西进。

一纵在叶飞司令员指挥下,不顾严寒和极度劳累,向西挺进600里,连续解放永城、涡阳、亳县、鹿邑、柘城等广大地区,并击退敌五军和七十五师部队的尾随纠缠。一纵于12月12日攻克要地朱仙镇,于13日按照华野前指的命令,破击了陇海线中牟至白沙段铁路,一举攻占中牟城,再次斩断了敌东西运输命脉。

三纵在何以祥司令员、丁秋生政委指挥下,各师向许昌攻击开进。许昌守敌有骑一旅残部、二十六师特务营、四十师一一五团和师特务营,以及地方保安队共7000余人。

12月13日20时开始至深夜,八师将许昌城外围之敌清扫干净。蒋介石得报,惧怕华野西线兵团截断平汉线,破坏其围剿大别山区解放军的计划,遂督促五军和七十五师不顾一切向西增援。12月1日,敌五军军部及二○○旅进至淝河口附近地区,其四十五旅亦进至双沟、冯楼地区,敌整编七十五师也进占界首,向柘城方向进犯。

王必成、江渭清政委接到上级通报后,派十八师移往淝河以西之秋渠集、大王庄、双楼等地组织防御。同时,我军以十六师在柘城西南的试量集和其东北之九龙口一带构筑阵地,与十八师形成掎角之势。

12月10日,敌五军和七十五师在密集炮火支援下,疯狂地向十六师、十八师阵地发起攻击,激战竟日。11日,敌五军四十五师又分三路猛攻十八师五十三团阵地。当夜,敌人更加疯狂地西攻。八纵在司令员兼政委王建安率领下,从山东曹县地区经三天急行军,于12日进至河南河阳集、睢县地区,加入阻击战斗。

12月14日,敌五军及七十五师以十辆坦克为前导,先后攻占八纵二十四师七十团之白庙及二十三师之石屯、前曹等阵地,继续朝大屯方向进击。

12月15日,八纵奉命在慧河两岸构筑第二线防御阵地,继续阻止敌人西援。随后,该纵立即利用工事与敌五军一部进行激烈战斗,对峙三天三夜,杀伤大量敌人,坚守住了阵地。

在此大规模阻击战中,六纵歼敌3500多人,八纵歼敌2300余人,给敌五大主力之一的第五军和整编第七十五师以沉重的打击,有力配合了兄弟部队的战斗行动。

在六纵、八纵顽强阻击敌军西援的同时,十纵和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一纵担负破击陇海路开(封)民(权)段任务。12月14日晚,担任主攻任务的十纵二十九师及加强炮兵营,向兰封城及兰封车站发起攻击。15日晚,师长肖锋亲临前线指挥,迅速摧毁敌依托顽抗的工事。守敌千余人至罗王车站被围歼。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一纵在王秉璋司令员、张霖芝政委指挥下,全歼了民权守敌。随后,十纵、十一纵炸毁了罗王车站两侧的铁桥,截断了陇海交通线。

三纵各师攻占许昌的战斗于14日黄昏开始,首先炸开城门,然后迅速突入,占领要点。疯狂的敌人以汽车配合,从两侧猛烈反击。后来,敌人又放火焚烧南门房子,使三纵指战员难以接近,后突破西门。敌仍坚守南门、北门,利用断墙残壁节节顽抗。15日早晨,三纵指挥部内的气氛十分紧张,何司令员、丁政委双眼熬得通红,但仍全神贯注地指挥着攻击部队。在他们的命令下,二十团、二十四团及二十二团主力先后投入战斗,加强攻击力量,迅速攻占城东南角的敌炮兵阵地,进而又肃清城中残敌,占领许昌全城,歼敌6500余人。

就在三纵激战许昌之时,四纵在陶勇司令员、王集成政委指挥下,穿越黄泛区后,于12月13日晚完成了对平汉路沿线孟庄、谢庄、新郑、薛店、官亭寨等地的包围。14日至17日,该纵分别攻占官亭寨、新郑、孟庄、谢庄、薛店、仁恕寨、杨桥等据点,共破坏铁路30余公里,歼敌3700余人,毁伤敌坦克6辆,缴获军用物资一列车。

但是,华野控制平汉路新郑、漯河段的行动,并未使国民党军放弃围攻大别山的计划。原在豫西的第五兵团司令官李铁军率整编第三师(欠一个团)、第二十师,分别由泌阳、正阳经确山沿平汉路先后北援,并令郑州的整编第四十一、第四十七师南下,试图南北对进,打通平汉路。

粟裕心里万分着急,非常担心刘邓大军在大别山区的困境,希望能尽最大努力为他们减轻些压力。12月19日,粟裕致电中央军委及刘伯承、邓小平:“平汉路已被破坏。但敌对大别山之’清剿计划迄未改变,似拟集中全力弄垮我大别山后,再转移兵力,以对付其他地区。因此,我们及陈谢必须长期配合刘邓行动,直至完全粉碎敌人对大别山之进攻为止。请陈谢提出配合意见,并请军委、刘邓予以指示。”不等军委回电,他又于20日致电陈赓、谢富治,并报军委刘伯承、邓小平:“我为继续配合刘邓,粉碎敌人对大别山之进攻,决令东边三个纵队继续东去,破击津浦路徐(州)蚌(埠)段,以调转大别山之敌人。但此间四个纵队,除对敌五军及七十五师作战,或攻郑(州)汴(开封)外无仗可打。而依此间各部队状况,虽集中七个纵队,亦难全歼敌五军及七十五师(分割亦不易)。因此,是否可让敌整三师等部北来(估计彼时五军也可能南下),我们择敌而歼之,如何?盼复。”

陈赓、谢富治接到粟裕的电报,立即复电表示完全赞同。

此时,中央军委亦复电:“提议由粟裕亲率华野主力三、四、六、一纵队,南下与陈谢会合,并归粟统一指挥,沿平汉向南直迫武汉,沿途节节破路,攻克一切可能攻克之城镇、车站,歼灭一切孤立分散之敌军。而后看情况,或与刘邓配合夹击大别山之敌,或回师向北打各分散之敌。”

接到军委指示,粟裕即命六纵围攻郾城,监视敌十三旅的行动,亲自率主力三纵、四纵、一纵迅速南下,与陈谢集团四纵、九纵及从大别山跳出来的晋冀鲁豫野战军一纵会合。12月24日,敌第五兵团司令官李铁军率整编第三师(欠一个团)进至遂平、西平间的金刚寺、祝王寨等地区。西线兵团第三、第四纵队迅速分路包围了敌人,于25日晨发起攻击。经2天激战,我军全歼敌第五兵团部及整编三师2个团,共9600余人,俘敌兵团少将参谋长李英才、少将副师长路可真、少将旅长雷自修、谭家范等。仅兵团司令官李铁军率数十骑突围逃脱。

国民党军整编第二十师进抵确山以北地区,得知整编第三师已被全歼,忙于12月28日缩回确山固守。西线兵团第三、第四纵队和陈谢集团第四纵队随即围攻确山,严重威胁国民党军进攻大别山的重要补给基地信阳。国民党军不得不从大别山抽调整编第九、第二、第十一师等13个旅的兵力回援平汉路。鉴于调动敌人的目的基本达到,确山短时间内难以被攻克,陈谢集团于31日主动撤围,转移至漯河西南地区,西线兵团第三、第四纵队转移至沙河以北休整。至此,平汉路战役结束,西线兵团歼敌3.2万人,破坏铁路200公里,解放城镇50余座。

3 苦战苏皖

1948年2月17日,第二纵队突然浩浩荡荡地由山东胶南出发,直奔苏北,并由驼峰两侧跨越陇海路,于3月14日抵江苏阜宁西北羊寨地区。遵照中共中央军委命令,二纵与第十一、第十二纵队组成苏北兵团,韦国清任司令员,陈丕显任政治委员,吉洛(姬鹏飞)任副政治委员,覃健任参谋长,张凯任政治部主任。

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部总司令兼徐州司令部司令顾祝同、第一绥靖区司令官李默庵和第五十一师师长张雪中立即恐慌起来。他们以为华野东线兵团南下,将于5月偷渡长江,进入江南,袭扰宁沪杭地区,于是急忙从山东、大别山抽调兵力增援苏北,并收缩兵力,加强各要点及长江沿线防守。苏北兵团决心趁敌增援部队尚未到达之际,发起益林战役。

益林是苏北重镇,乃淮安、淮阴屏护,驻有国民党军第一一三旅。3月16日,苏北兵团对益林守敌发起围攻。十一纵首先以一个旅提前对掘港之敌发起攻击,另一个旅活动于盐城以南,阻击可能北援的敌四师。十二纵主力位于胡家舍地区,随时准备阻击由两淮增援之敌;另以一个团位于潘舍寨地区,抗击凤谷村方向援敌。五分区地方武装于族家庄地区,协同十二纵阻击凤谷村出援之敌。六分区地方武装位于苏家围一带,阻击涟水、淮安方向可能增援之敌。

16日18时,二纵司令员滕海清向部队下达发起攻击的命令。仅7分钟,部队就摧毁了敌对我步兵冲击威胁最大的沿河桥头堡。四师迅速突进西大圩后,即全面展开巷战,激战45分钟,将敌三三八团一个营大部歼灭,占领西大圩。五师十四团战至19时45分,夺占了华中银行据点,歼敌百余人,随后乘机占领和济公司据点。

17日,敌五十一师师长以四十四师一五○旅和一一三旅留守凤谷村的三三九团,共三个多团的援兵,在凤谷村会合后疾驰益林。十二纵各部在益林和风谷村之间对敌援兵展开顽强阻击,多次击退敌人的进攻,迫敌退回原地。

当日18时,四师将三个团全部投入攻击,从西面和北面猛攻固守南圩之敌。各部经连续爆破,突破坚固防御工事,冲进南圩内,激战至18日零时,将守敌三三八团大部歼灭。残敌被迫退至东大圩。

在四师发动攻击的同时,五师十三团、十四团也由东向西对东大圩发起攻击。敌旅长王匡凶残地下令施放毒气。我五师两个突击连全部中毒。

18日下午,国民党方面张雪中又急调七十二师六个团驰援益林。

18日傍晚,四师殷绍礼师长从师指挥所来到东大圩的前沿看地形,亲自为突击部队选择突破口。不料,暗堡里的敌人射出一排罪恶的子弹,将他的头部击成重伤。殷师长经抢救无效,不幸光荣牺牲。殷师长牺牲的噩耗,激起了四师广大指战员的复仇怒火。大家庄严地宣誓:打进东大圩,活捉王匡,为殷师长报仇!

18日17时30分,总攻开始了。二纵集中所有火炮,实施急速射击,一举摧毁突破口上的敌人碉堡,打烂了敌指挥所的通信联络。

四师指战员带着为师长复仇的怒火,突然由北猛扑东大圩。守敌堵不胜堵,北面防守地段旋即被突破。五师采用多点突破,使敌防不胜防,很快突进东大圩。激战至19日清晨3时,王匡不见援兵,遂指挥几挺机枪开路,妄图夺路出逃,最终被俘获。至此,益林守敌一一三旅全部被歼。

益林战役的胜利,给华中之敌很大震惊。顾祝同这位被称为国民政府中央军的“八大金刚”之一,曾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千古奇冤--“皖南事变”的国军上将,让苏北兵团吃掉了一个旅。

蒋介石获悉此情况后,一面紧急向华中调兵,一面命令顾祝同、李默庵和张雪中调整部署,放弃孤立的据点,收缩防线,加强对长江以北各要点的防御。

5月上旬,顾祝同经过一番精心策划,以整编第四、第二十五师共11个团组成南兵团,由黄百韬统一指挥,于5月16日由东台地区北犯;以整编第七十二师和从山东调来的整编第八十三师共13个团组成北兵团,由第七绥靖区司令官张雪中指挥,于5月22日自阜宁东犯合德(今射阳县治)。两部南北对进,企图夹击苏北兵团于盐阜地区。

在苏北兵团指挥部里,韦国清司令员伫立在作战地图前。他沉默很长时间后,感到不能消极地应付敌人,而应趁敌兵力分散之际,给敌人以打击。他提出,在北边张雪中集团尚未逼近前,于盐城之伍佑地区先给南边的黄百韬部以有力打击。经过集体研究,决定马上实施。

5月23日拂晓,南线黄百韬兵团在二纵正面逐渐展开。二纵各师分路扑向敌人。

然而,由于二纵、十一纵出击面过宽过大,造成兵力分散,加之受地形条件限制,各路出击效果不大,全线形成与敌对峙状态。

黄百韬为了确保田家坎要点,并企图消灭苏北兵团主力,于5月25日开始,集中炮火向二纵阵地进行猛烈射击,并实施凶猛反扑。二纵原准备当天下午重新攻击田家坎的计划被打乱,部队亦遭受较大损失。同时,十二纵的阻击越来越困难。张雪中兵团已进占阜宁,正继续南进。苏北兵团决定迅速转移。27日,敌南兵团占南洋岸(盐城东),北兵团占沟安墩,并向苏北兵团后方合德镇地区恣意“扫荡”,使该地遭受重大损失。苏北兵团经连日苦战,于29日转至外线。第十一纵队南下苏中地区展开攻势;第十二纵队向淮阴西北运河线进击,攻克来安集;第二纵队向陇海路以北转移。

随着豫东战役和津浦中段战役的展开,国民党军从苏北地区抽调整编第二十五、第八十三、第七十二师赴援,苏北形势顿趋缓和。为策应西线兵团的豫东作战,迟滞敌整编第二十五、第七十二师西调,苏北兵团、苏北军区和山东军区滨海军分区部队乘机于6月21日向陇海路东段发动攻势。至23日,我军已攻克海州外围的房山街、阿湖、城头等据点,歼国民党军3800余人,控制铁路一段,进一步打开了滨海及淮海地区的局面。随后,苏北兵团乘胜南进,发起了涟水战斗。

涟水守敌有四十四师一六二旅四八六团、涟水保安团及土顽共3000余人。

7月3日晚,十一纵各旅冒着大雨进至预定地区,打响了肃清涟水外围据点的战斗。

4日凌晨,雨逐渐小了起来,各部攻占外围据点后,积极向城区进逼。

5日,十一纵三十一旅兵临城下,突然发现守敌1000多人向南门大操场集中。

段焕竞旅长得知此情,判断守敌可能有向南门或西北方向突围的企图,当即命令九十三团、九十五团严加监视,防敌出逃。

5日20时,守敌在夜色掩护下,果然从涟水城西北角悄悄脱逃。段旅长立即命令部队迅速追歼,并向上级和友邻通报,同时提前向城内发动攻击。21时45分,攻城部队突入城区,歼敌600多人,迫使残敌一部慌忙退守西门顽抗。

6日上午,九十三团、九十五团协力作战,一举歼灭了西门顽抗之敌,我军乘胜搜剿残敌。下午3时20分,战斗全部结束。

接着,二纵沿公路北侧西进,首先包围众兴,全歼敌十二旅一团与泗阳四个保安中队。同时,十二纵攻击渔沟,积极配合二纵行动。十一纵位于王营北侧,负责打击两淮西援之敌,保证二纵攻击众兴翼侧的安全。

众兴是敌运河防线上的要点之一,夺取众兴即可切断敌运河防线,并以此作为西进的渡河点,对整个兵团进击运河沿线的攻势意义重大。

11日13时,五师姚运良师长一声令下,各团从四面开始炮击。30分钟后,摧毁了敌前沿多处火力点。随后,各团勇猛发起突击,迅速由四面抵近,切断敌收缩退路,形成分割围歼之势。战至17时许,众兴守敌3000多人即被全歼。

与此同时,十二纵也干净利落地歼灭了众兴以东的渔沟据点,有力地策应了二纵的战斗。

战斗结束的当天,二纵奉命,一鼓作气沿徐(州)宿(迁)公路两侧挺进宿迁。

宿迁守敌暂二十五师师长孙良诚得知众兴被攻占,遂于12日拂晓率部向睢宁逃窜。二纵四师乘机轻取宿迁。

为了继续歼灭敌有生力量,直接威胁敌战略重地徐州,以策应睢杞方向华野主力最后的行动。兵团令二纵继续西进,跟踪追击,同时令十一纵、十二纵迅速进至睢宁以西,准备打击来自徐州方向的援敌。

顾祝同大为震惊,恼怒地骂道:“妈的!韦国清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想一口吃掉我8000人马!”忙于13日由徐州增调整编第五十九师一八○旅五八三团加强睢宁防御,同时督令部队集结于徐州东南潘村一带,另令整编第六十四师由新海西开,整编第四师进至两淮地区。此时,我苏北兵团已收复涟水、泗阳、宿迁等六座县城,孤立了淮阴、淮安的国民党军。于是,苏中沿江地区军民亦广泛出击,取得了许多胜利。

4 濮阳整训

1948年春,中央决定成立东南分局和东南野战军,以陈毅为东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员,邓子恢为副政委。东南分局由粟裕任书记,叶飞为第一副书记,金明为第二副书记。同时以华东野战军第一、第四、第六纵队组成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以粟裕为司令员兼政委,叶飞为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金明为第二副政委,张震为参谋长,钟期光为政治部主任,准备作为第一梯队南渡长江,开辟新的战略根据地。并以华东野战军第三、第八、第十纵队组成东南野战军第二兵团,作为第二梯队,拟于次年春夏间渡江南进。

这是中央军委的又一个新的战略意图。

此时,国民党采取尽可能争取东北,力争华北,集中力量加强中原防御的战略部署,改“全面防御”为“分区防御”。在中原地区共分8个绥靖区,另以其主力组成邱清泉、胡琏、孙元良、张轸、裴昌会和张淦共6个机动兵团,分别由顾祝同、白崇禧和胡宗南指挥。国民党企图保持津浦路,并以平汉、陇海路作为分割中原解放军的“十字架”和伺机进攻中原解放军的依托,以巩固其长江防线,确保江南统治区的安全。

中央军委命令第一兵团进行2个月的休整,然后以湖北的宜昌至监利之间或洪湖、沔阳(今仙桃)地区强渡长江,挺进到湘西、鄂南,然后转向东南诸省,执行宽大机动作战任务,创建新解放地区,以求吸引中原敌人20个至30个旅回防江南。粟裕等再三考虑,分析利弊,提出建议,改为在湖口与当涂间、浦口与江阴间采取正面分路及分梯队偷渡的方法,渡过长江,直趋闽赣诸省。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对这一战略行动十分关注,称之为“第二次战略跃进”。

3月5日,军委和毛泽东指示第一兵团:第一、第六纵队立即开赴黄河以北集结。刘邓部及陈唐所率第三、第八纵队独立应付沙(河)淮(河)间敌军。

第一兵团第一、第六两纵队即以突然行动,背敌兼程北上,至3月12日全部北渡,进抵濮阳地区,完成了在黄河以北地区集结休整的部署,开展了著名的“整训运动”。

华东野战军在解放战争第一年中,被毛泽东誉为“全国各地战绩最大的军队”。转入战略进攻后,由于战斗频繁、政治教育时间少,在胜利形势下,少数干部的单纯军事观点和军阀残余作风有所抬头,骄傲自满、官僚主义、享乐思想也有滋长,违反纪律、政策的现象时有发生。由于部队的迅速发展,大量新成分--包括大批解放战士拥入部队,少数异己分子也趁机混入部队。部队思想不纯、组织不纯、作风不纯,以及由此而造成军政、军民关系和军队内部官兵关系、上下关系方面的问题,妨碍了部队执行新的战略任务。因此,在全军进行一次集中整训,便成为当务之急。

第一兵团部队到达濮阳地区后,迅速拟订了整训方案,大体安排是:从3月15日开始,用一周左右时间,学习有关文件,提高认识,统一思想,发扬民主,找出部队带倾向性的问题。然后学习“十大军事原则”,找出战术技术和部队作风纪律上存在的问题,进行三查三整。而后转入战术与技术训练。至4月20日前结束整训,最后用10天时间进行出发准备。

粟裕在新式整军运动中,第一个就自己在工作中的主要问题做了全面、认真和深刻的自我批评,对部队存在的军阀主义倾向承担了领导责任。他的诚恳检讨,为干部战士做了表率,对发扬党内民主、集中,解决核心领导班子内部的问题产生了积极影响。叶飞、陶勇、王必成三位纵队司令员也先后做了诚恳的实事求是的自我批评。

陈毅称赞粟裕:“反省得很好、很中肯、很扼要,但我感觉有些过分。这种严格的自我批评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1948年5月21日晚,朱德总司令在陈、粟首长陪同下到达孙王庄。这是朱总司令第一次来华野部队视察。此时,中央军委已正式确定第一兵团暂不渡江,原准备渡江后用的东南野战军第一兵团番号停止使用,仍称华野第一兵团,并明确第一兵团以全歼国民党军主力第五军为主要作战目标。第一兵团得知这一消息后,上下欣喜若狂,誓与敌军决一死战。朱总司令在第一兵团总共工作7天,他先后听取了各纵队主要领导和兵团直属各部处长的汇报,召见了纵队团以上干部和连、排、班及士兵代表,并向兵团干部每人送了一本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签名留念。

一个热火朝天的军事大练兵运动在第一兵团军事整训的基础上,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了。

5 飞兵洛阳 

1948年3月,西北野战军取得了宜川大捷。国民党西安绥署主任胡宗南为保西安,急调驻陇海路潼关、洛阳段的裴昌会兵团西援。于是,在郑州、潼关间的400多公里地段上,仅剩下据守洛阳的国民党青年军二○六师。

为策应西北我军作战,中央军委遂令华东野战军第三、第八纵队,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四、第九纵队发起洛阳战役。为便于协调两军行动,军委明确指示由陈士榘、唐亮统一指挥此次战役。

洛阳地扼陕、晋、豫三省要冲,系陇海路中段重镇,是国民党中原与西北联系的要点。古城北依邙山,南临洛河,守军利用有利地形,构筑半永久性工事,易守难攻。

防守洛阳的国民党青年军第二○六师,是蒋介石直接控制的所谓“御林军”。当时守敌除二○六师2个旅5个整团外,还有中央炮兵4个连、独立汽车队第五营,连同地方保安团,共有2万多人。他们在各支撑点内都储备了充足的弹药、物资,准备固守,凭险顽抗。

蒋介石获悉我军可能打洛阳,坐立不安。他非常迷信古人所言: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于是,蒋介石便慎重地选择九十四军第五师中将师长邱行湘为整编二○六师师长。

3月5日,我各参战部队向洛阳地区开进。

经过反复权衡利弊,我指挥部确定了攻城各纵的具体部署:三纵以八师二十三团主攻东门,二十四团为二梯队;二十团主攻北门,二十五团为二梯队;二十二团攻东北门,二十一团为二梯队;二十七团为纵队预备队。四纵以十旅二十九团主攻西门,二十八、三十团在西门南北地段配合攻城;三十一、三十二团主攻南门,其他部队分别担任第二梯队和预备队。

3月11日,当阻援部队控制了预定阵地后,未将洛阳外围敌人全部肃清,攻城部队即于当晚对洛阳城发起进攻。

三纵八师担负主攻东门的任务。师长王吉文专门把担负第一梯队突击任务的二十三团一营(战后命名为洛阳营)营长张明找来,先让他坐下,然后郑重地交代说:“你们营的战斗作风我们信得过,可是打洛阳这样的大城市,我们还是头一回。别说你这个新营长,连我们也没有经验。千万马虎不得,一定要深入调查,搞好临战准备工作!”

张明根据师长的意图,在全营掀起了“人人搞调查”的热潮。他们除留下部分人员负责警戒之外,其余全都出去走访老乡。凡是进城做过工的、卖过菜的、拉过洋车的、修过工事的,都成了重点调查对象。茅屋里、大树下、场院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战士们,坐在老乡面前,拿着笔记本记着老乡述说的洛阳地形和防御工事情况。大家把调查的情况以口头、文字或图画形式及时汇报到营部,充实着他们自己编绘的“洛阳城防图”。

在综合情况时,张明发现一张有些特别的草图,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图形和符号,尤其是一个圆圈旁还有一只躺倒的狗。他费了很大脑筋,都不得其门而入,于是便查这是谁画的。原来,这张草图是营部理发员送来的。张明立即请理发员到营部,让他当面一一解释。理发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战士,他指着圆圈和狗,腼腆地说:“据老乡讲,前天有只狗跑到这圆圈状的铁丝网旁,不知怎么就死了。我估摸着,这是一圈电网。”

为了找到突破东门的有效办法,张明又带着几名连干部、爆破排长和突击手到东关前沿观察地形。他们发现城墙坚固,满布着枪眼,像蜂窝一样。外面的瓮城则又高又厚,又有较大纵深,有200米宽,五步一小堡,十步一大堡,犬牙交错,没有一线通路。回来后,他们开起了“诸葛亮会”,让大家都来动脑筋、想办法。

一连长许升堂说:“说句孬种话吧!我们突击连坚决往里突击不成问题,只怕是打到城门下剩不了几个人,没法攻城。”

二连长邱吉太说:“原先看一连争到突击任务,我还真有点儿吃醋。现在见敌人工事这样复杂,我心想不干突击也好,免得打不好丢人……”

三连长董金贵干脆说:“我看,一个连包打突击,够呛!”

最后,形成了三连负责打开城外通路、二连包打瓮城、一连夺占东门的突击方案。

会后,张明向团里汇报这个突击方案时,石一宸团长高兴地说:“邱行湘说咱们是‘人海战术’一股劲儿,他想以‘小而坚 战术挡住这一股劲儿就万事大吉了。可是,你们的方案正是变一股劲儿为三股劲儿,好极了!三个连一下全用上,没预备队了吧?我把团警卫连拨给你们!”

当日黄昏,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两颗红色信号弹划破茫茫夜空。刹那间,炮声大作,洛阳五个城门同时被淹没在炮火中。

19时,空中又升起三颗白色信号弹--这是步兵攻击的信号。攻城各部同时向五个城门发起突击。

三连的爆破手们看到信号后快速奔跑。战士马景春首先奔向梅花堡,抡起大铡刀,砍开电网。爆破员跟踪而入,迅速点燃炸药,一声巨响,梅花堡飞上了天空。

紧接着,三连爆破手们一组接一组地冲过桥,对城门外的工事实施爆破。半个小时左右,守敌在东桥头到瓮城门之间精心设置的十多道障碍全被扫清。

二连的任务是突破瓮城。这时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战士们硬是凭着手中的武器,顽强地打退敌人多次反扑,并勇猛地向左右两翼扩大突破口。

一连乘瓮城混战之际,马上突击东大门。第一爆破组的叶金彩和陈忠德,以30多斤重的炸药包将城门南边炸开。紧接着,第二爆破组的赵全有和胡文才趁烟雾冲上去,炸开了城门。

随着东门被炸开,一连突击队立即顶着硝烟往里冲。他们人踩人肩,很快爬上城墙,迅速抢占了城门上的箭楼。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从洛阳古城东门升起,陈士榘在指挥部听到三纵孙继先司令员极为兴奋地报告:“张明这个营打得好!东门被轰开,城楼已被占领,城里的电灯还亮着呢!”

但孙继先司令员没有想到,就在他兴奋地向陈士榘报告东门被突破的消息后,马上又接到八师王吉文师长语气沉重的电话:“敌人集中炮火向我突破口猛烈轰击,后续部队无法前进,突击营的电话线被打断了。”孙继先为之一惊,连忙命令道:“要不顾一切,让后续部队攻进城去,扩大突破口!”此时,他非常清楚,西门、南门、东北门、北门都没突破,敌人一定会集中全力对付东门突破口。别说二十三团一营难以顶住,就连整个团都有被敌人打出城的危险。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将三纵的兵力都压向东门突破口。于是,三纵二十三团和东门二梯队二十四团相继突进城内。主攻东北门的二十二团和二十一团、主攻北门的二梯队二十五团和纵队预备队二十七团,也均奉令由东门拥进城内。八师、九师两个师指挥所随即指挥突击部队与敌展开激烈的巷战。

攻打西门和南门的陈、谢部四纵,11日夜间两次发起攻击,均未奏效。陈赓司令员见此,火冒三丈。他深感四纵只有破城,才能更有效地配合三纵。于是,他不顾别人劝阻,亲自到前沿阵地抵近侦察,调整部署,并决定于12日昼间继续攻城。

当天下午1时,强攻西门开始。猛烈的炮火掩护着六个爆破组冲到护城壕边,他们把数十包炸药投入壕底,炸毁了暗设在壕内的火力点和竹签。西门顷刻一片火海,涌起阵阵硝烟。

突击连五连李志华副连长率领爆破组在瓮城墙上炸开了一个大缺口。与此同时,南门也被十三旅三十七团攻破。战至14时,四纵已从西门和南门入城。

洛阳城防全面崩溃,火线上的残敌纷纷向城西北角逃窜。邱行湘亲自督战,下令核心阵地守军向畏战败退者射击,打死打伤无数,仍无济于事。激战中,第一旅旅长赵云飞被俘,第二旅旅长盛钟岳丢下部队,化装后藏匿于民宅。敌主力已基本被歼。

战至13日下午,三纵、四纵攻城各部将城西北角外围的敌人全部肃清。邱行湘和其残部5000余人龟缩于核心阵地,企图依托坚固的工事,死守待援。

援敌胡琏兵团和孙元良兵团,获悉洛阳城内十万火急,二○六师危在旦夕,遂加速驰援。由于阻击胡琏兵团我兄弟部队未能将其钳制住,且抢占登封山隘的部队又没能赶在援敌之前到达,致使胡琏、孙元良两兵团在府店镇地区会合西援。陈土榘当即命令陈、谢部九纵司令员秦基伟率主力东渡伊河与八纵配合,加强阻援力量,以保障在洛阳城内全歼残敌。

14日晨,邱行湘爬上设在三层楼顶的观察所,用望远镜进行观察,看到我攻击部队将洛阳仓库的物资外运,判断攻击部队主力可能西撤。联想到昨夜攻击部队两次受挫,又判断攻击部队虽层层包围核心阵地,但地面攻坚伤亡太大,可能要进行坑道爆破攻击。不论出现哪种可能,对他坚守待援都是有利的。

但事实上,他的判断完全错了!

为了尽快消灭敌人,陈士榘来到三纵指挥部,紧急召集三纵、四纵有关师(旅)干部,开起了“诸葛亮会”。会议决定,把阵地上原有的和刚刚缴获的火炮集中使用,对敌核心阵地实施长时间的火力摧毁,严惩顽敌。

14日16时半,三纵和四纵的几十门大炮、一百多门小口径曲射炮扬起黑亮的炮口,把邱行湘的指挥部围在当中。每门炮旁边的弹药箱都堆得像座小山一样。炮兵指挥员不求击中目标,只求各炮发射一小时。敌核心阵地上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邱行湘狼狈地从东面大楼飞奔而下。一发炮弹从树梢处飞来,落地爆炸,弹片把他的前额划了一下,鲜血直流。

晚上8时,邱行湘被我军战士从地堡里活捉了出来。他低着脑袋,刚走出地堡时,猛听见偃师和洛河方向传来阵阵密集的炮声。他误认为援军已到,一阵惊喜,趁混乱之机,转身跳进外壕,钻入坑道。他举起手枪,红着眼对残敌大吼:“坚持,坚持最后一分钟!”并向坑道守敌悬赏1000万元,诱逼残敌进行垂死挣扎。

深夜12时,十二连战士在押俘虏时,发现一个“疯子”--他身穿士兵服装,歪戴帽子,浑身泥土,头缠绷带,满脸血迹,从坑道口一出来,就发疯似的东跑西窜。战士王五彬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指导员刘杰也带了几个人上来,一起把他抓住。此“疯子”不是别人,正是因惨败而一时心理变态的邱行湘。

洛阳战役,是人民解放军挺进中原以来,第一次对敌坚固防守的中等城市的攻坚作战,也是对国民党军分区防御的第一次严重打击。

战役发起时,攻城各部政治机关,在行军途中就广泛深入地进行战场纪律和城市政策的教育。凡是攻打洛阳的部队,不仅比赛谁战斗更英勇,还要比赛谁更严守政策纪律。部队要求大家喊响“光荣地进去,干净地出来”的口号,把遵守战场纪律、执行城市政策当作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

新华社为了宣传洛阳战役中攻城部队严格遵守城市纪律的事迹,特别转发了一篇通讯,题为《桌上的表》,全文如下:

洛阳东城门里靠南楼房上,当我们的部队突进城后,少数敌人仍凭楼顽抗着。最后,两个突击队的战士首先冲上了楼,敌人已逃走了,房主人也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楼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房内放着漂亮的花被、崭新的皮包和许多衣服。在一张方桌上,还放着一只钢壳怀表。雪白的表面,漆黑的表针,在灯光下看去,还不到12点钟,细小的秒针正在滴滴答答地走着。

当时,楼房主人就藏在房间内,战士们在议论中透露出来的爱表心情都被他听到了。当部队开拔后,房主人见到房内一切财物原封未动,怀表仍在桌上摆着,不禁大为感动,抓起表就追下楼来,一定要将那块表赠送给战士们。他激动地说:“我以前没见过你们这样好的军队,你们真是仁义之师,请长官收下这块表留个纪念吧!”他们婉言谢绝了。 

解放后,楼房主人把表交给了北京的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虽然文中记述的是“洛阳营”的指战员们,但在攻打洛阳的战役中,像“洛阳营”这样自觉地遵守城市纪律的现象,在当时是非常普遍的。

为了学会管理城市工作的一套本领,以便今后管理更多的城市,在攻城战役正酣之际,华野政治部主任兼兵团政委唐亮亲自挂帅,以野政前指人员为主,从各纵抽出一百多名干部参加城市工作。

这次城市的接管,也为以后夺取更多更大的城市提供了经验。

五、争夺齐鲁

1 积小胜为大胜

1947年8月18日,蒋介石飞抵青岛,密谋和实施一项特殊计划--“9月攻势”。

蒋介石想在一个月内结束山东战事,将胶济线上的整编第八师、五十四师、九师、二十五师、六十四师、四十五师共6个整编师20个旅的部队组成“胶东兵团”,由范汉杰任兵团司令官,向胶东解放区发动进攻。他妄图一举占领烟台、威海沿海一线,切断山东与东北的海上联系,破坏胶东内地兵工建设,摧毁华野战略后方,然后抽兵支援其他战场。

胶东位于山东胶莱谷地东部,延伸于渤海与黄海衔接部的深处,东、南、北三面环海,西连大陆。胶东半岛地形走势东窄西宽,它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构成京津的自然屏障。胶东境内人口稠密,物资丰富,胶济铁路横贯东西,公路四通八达。抗日战争时期,我军逐步创建了胶东解放区。解放战争爆发后,它成为华东野战军重要的后方补给基地,境内设有较多的军工生产单位、医院、仓库、兵站,并储存了大量的军需物资。

8月6日,中央军委根据华东局和华野总部的建议,批准留在山东内线的部队成立东线兵团,许世友任司令员,华东野战军副政委谭震林兼任兵团政委,下辖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司令员兼政委韦国清,辖第四、五、六师)、第七纵队(司令员成钧、政委赵启民,辖第十九、二十、二十一师)、第九纵队(司令员聂凤智、政委刘浩天,辖第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师)、第十三纵队(司令员周志坚、政委廖海光,辖第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师)、第一纵队独立师和第四纵队第十师,并指挥胶东地方武装。

蒋介石进攻胶东的方案很快被东线兵团知道了。因为范汉杰的胶东兵团作战指挥所里有个名叫田敏的联络参谋,是中共地下党员,他趁工作之便把范汉杰的“胶东作战方案”抄录下来,并及时通过秘密交通站转送中共胶东军区机关。

中央军委赋予东线兵团的任务是:钳制并逐步消灭山东境内的敌人,保障外线部队对敌进攻,保卫胶东后方,逐步收复山东失地。经过研究,敌强我弱,敌人来势凶猛,与敌人正面硬拼必然要吃亏。只有采取半歼灭半击溃敌于运动中的作战方针,积小胜为大胜。东线兵团协商结果是,由谭震林政委率第二、第七纵队和从鲁南返回的独立师,连同四纵队第十师及滨海地区武装集结在诸城地区作战,威胁进犯胶东之敌侧背。许世友司令员率第九纵队返回胶东内地,会同第十三纵队和地方武装坚持内线作战。

9月初秋,阴雨连绵。国民党军在飞机、坦克、大炮的配合下,采取“梳篦平推”的战术,将重兵分成三路,向掖县、平度、即墨等地进犯。

敌人所到之处,一片血海,到处废墟。尤其是跟在后面的“还乡团”,屠杀人民的手段之残忍更是闻所未闻,刀铡、水淹、开水烫、火烧、绞刑、刀子割、断肢、活埋、剖腹挖心、用烧红的铁锅烙烤……种种酷刑无所不用其极。不少村庄成了“无人村”。范汉杰为一时的胜利陶醉,竟狂妄地叫嚷:“要把胶东共军统统赶下黄海喝海水!”

9月6日,黄百韬二十五师踏上东线兵团十三纵的三十九师前哨阵地,遭到三十九师官兵迎头痛击,被炸得晕头转向,败阵而退。

7日,红了眼的黄百韬二十五师和阙汉骞五十四师向李戈庄、沙戈庄、何家楼、马家沟、谭家庄、文王山和武王山阵地发起进攻。三十九师激战终日,到8日上午转移阵地。敌人以损失1790人的代价占领平度城。

9月9日,敌整编第六十四师占诸城。谭震林决定以第二、第七纵队及第十师、独立师、滨海军分区等部,乘侵占诸城之敌立足未稳之际进行围攻歼灭。当夜12时,总攻发起。在炮火掩护下,十九师迅速占领西关,同时二十一师占领南关。守敌凭借城壕顽抗,战斗相持整日。战至10日晚,我攻城主力全部进入城内,并控制了东西大街及东、南、北三关。

此时,北路援敌六十四师师部和一个团与该师南路的一三一旅会合于大道口,火速接近诸城,企图经徐家卢水由东关进攻,解救被分割围歼的一五六旅。

谭震林命令二纵四、五师和七纵十九师攻城,同时命令二纵六师在大道口阻援,策应攻城。攻城部队激战至11日,在黄昏时分,各部向诸城以南仁兰地区转移。此次战斗我军共歼敌1700余人。

另一路敌人整编第九师占领平度后,其主力向北进攻郭家店、铃铛山,配合整编第八师一六六旅进攻掖县。

敌整编第五十四师遭到南海军分区部队猛烈阻击,被杀伤700余人后,于15日占录山。16日,敌整编第五十四师一九八旅配合整编第二十五师四十旅,在飞机和炮火掩护下,由西、南两面向莱阳西南的水沟头进犯。我第十三纵队三十九师顽强抗击,歼敌2500余人后,转移到太平庄地域待命。9月17日,敌王凌云九师进占招远县夏甸,其友邻李弥八师也前推至道头一带,该师一六六旅在麇集进攻的部署中逐步突出。

起初,东线兵团的意图是,敌众我寡,在敌人疯狂进攻时,要隐蔽待机。一是观察敌人的弱点;二是让敌人多占地方,分散敌人兵力,便于之后各个歼灭。在隐蔽待机时,指战员目睹敌人的暴行,实在忍不住了,憋足了劲要反击。当敌人占领道头,九纵指战员中的大部分胶东子弟兵议论纷纷:道头道头,敌人进攻到头,我们也退到头,该从道头反攻了。许世友根据敌情和大家的意愿下令反击,以十三纵阻敌九师,以九纵反击道头的敌八师一六六旅。

18日,道头反击战开始。九纵聂凤智司令员指挥部队先后占领岭上路家西高地、李家山、郝家庄、杨家庄、孙家夼等阵地。当日,七十九、八十、七十三团均突破道头阵地,七十四团切断了敌人与道头间的联系。拂晓前,十三纵周志坚司令员指挥三十七师一一○团,亦突入道头作战。

道头反击战共歼敌三个营,击溃敌一六六旅四九六、四九八团,俘敌营长以下522名,毙伤敌1700余人,使敌一六六旅基本丧失战斗力。与此同时,十三纵三十八师阻击歼敌1300余人,获得中共华东局的传令嘉奖。

2 胶河反击

9月22日夜,天下着毛毛细雨,东线兵团主力从敌九师、八师的接合部开始突击,一夜疾走60多公里,至第二天天快亮时,到达大泽山地区。

途中,许世友反复考虑,为摆脱敌人的纠缠,决定派兵团主力跳到敌人屁股后面,调动敌人,创造有利战机,歼敌有生力量,打乱敌人精心策划的进占胶东解放区的计划,粉碎敌人对进攻胶东的又一作战方案。

早在8月25日,党中央、毛泽东曾电示许世友:来电收悉。你们一部应位于胶东内线阻击,主力位于外线,待机歼敌。只要你们打一两个胜仗,敌人就不敢深入胶东。胶东大部至少有一部可以保全。

于是,在艾固山区,东线兵团召集了留在内线的首长和胶东党委负责同志开会,决定:各分区独立团等地方武装在胶东内地坚持内线作战,兵团率领九纵、十三纵掩护华东局机关向外穿插。十三纵到达大泽山后,留在那里坚持斗争。九纵一部掩护华东局机关去渤海地区,主力继续向西南跃进。此时,谭震林政委按协同预案率部北上。29日夜,二纵横扫胶济路潍县、高密段,歼敌1500余人。10月1日,二纵、七纵、九纵在高密以西的朱阳地区胜利会合。

范汉杰发现东线兵团内线主力西返后,判定为“避战溃逃”,即令整编第九师尾随第九、第十三纵队,追向大泽山区。以整编第六十四师(欠第一五六旅)由高密向北堵截未成,遂向昌邑饮马镇、亭口前进。以三个师继续向东进犯。9月26日,敌整编第八师侵占龙口,27日占黄县,30日占蓬莱。敌整编第二十五师占莱阳后,于9月27日占栖霞,29日占福山,30日占烟台。这样,国民党军虽然侵占了胶东十余座城镇,但兵力被迫分散了。

东线兵团决心趁敌分兵轻进的有利时机,发起胶河战役,歼国民党军整编第六十四师于胶河西岸的饮马镇地区,以调动进犯胶东内地的国民党军回援,减轻其对胶东腹地的破坏。

10月2日,敌六十四师主力窜至胶河东岸范家集、流河一带。其先头部队刚进至饮马地区时,我二纵、九纵一线设伏部队误判敌主力已到饮马地区,即令全线出击,猛扑猛打。敌六十四师主力见东线兵团来势凶猛,遂加紧收缩于三户山、郭村、范家集、林家庄地区,组织固守。

3日,九纵两个师会攻流河,迫敌东逃。二纵六师一部东渡胶河,抢占明家店渡口。九纵七十三、七十五团攻击郭村,七十六、七十七团攻击范家集,未克。二纵五、七师遭敌火力反击,伤亡过大,于拂晓前撤出战斗。与此同时,敌九师拼命向敌六十四师靠拢,胶河初战打成了僵局。

面对此景,许世友经过冷静的分析研究,决定首先集中兵力夺取三户山。

4日晚,担负主攻任务的九纵二十五师、二纵六师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发起攻击。不久,三户山即被攻克。随即,九纵、二纵乘胜攻击,歼敌两个团,并将敌主力包围于范家集地区。

范汉杰没想到我军如此厉害地杀了个“回马枪”,连续挨打的敌六十四师师长黄国梁的不断呼救,让范汉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不得不暂停对胶东内线的全面“清剿”,抽调援军分东、西、南三路援救六十四师。

鉴于敌援军到来之前,东线兵团难以全歼范家集守敌。许世友、谭震林决定围点打援,除留九纵一部虚张声势继续围攻范家集外,其他部队全部转入打援。

6日拂晓,敌九师在飞机和重炮的支援下,从东路向红石山、台前阵地发起猛烈攻势。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拼杀,对阵地反复争夺。

敌二一一旅从西路向范家集、三户山进攻,严重威胁二纵侧背安全。东线兵团指挥部急令二纵组织强大的兵力,实施正面阻敌。

二纵参谋长詹化雨带领四师和五师十四团,在常家屯迎头痛击敌二一一旅先头部队。8日凌晨4时许,二纵将敌二一一旅全部包围在山阳庄地区。随后,二纵各师、团同时从四面发起总攻击。经过五个小时激战,敌分别向西北、西南突围,被二纵切成数段,大部迅速被歼。另有一部残敌掉头向西,逃至潍河东岸,被我第六师侦察队歼灭。

敌六十四师一五六旅和四十五师二一二旅从南路由高密经朱阳北进。一纵独立师一团、七纵主力对敌进行阻歼。7日,当敌一五六旅进至张家庄、二一二旅进至和睦屯附近时,我阻援部队全线出击,大胆穿插分割,将敌包围于郑家庄、官庄、薛家集三个村落。敌企图突围,被我第二十师全歼。

范汉杰见西路援军被歼,东路、南路援军受阻,困在范家集的整编第六十四师又不得脱身,乃急调整编第八、第五十四师,由蓬莱、牟平经莱阳兼程回援。东线兵团见调动胶东腹地敌军回援目的已达到,遂于10月10日撤出范家集之围,转移到安丘、诸城间的景芝镇以南地区休整。

胶河战役重创国民党军8个旅,歼其1.2万人,其中俘8000余人。在此期间,第十三纵队于10月4日攻克掖县,歼敌整编第八师2000余人后,移栖霞以南地区休整。第十师在滨北军分区部队配合下,于10月16日上午攻克诸城,歼敌第一五九旅辎重营及国民党地方部队3000余人。至此,国民党的“9月攻势”基本失败,东线兵团开始转入反攻。

陈毅和粟裕闻讯甚喜,特联名发来贺电,称:“这一仗不仅给坚持胶东提供了保证,更使山东转入了全面反攻阶段!”中共华东局特传令嘉奖东线兵团。解放军总部郑重向外界宣告:在这个战场上,我军已转入反攻!

中共中央在10月8日致华东局转许世友、谭震林电中,高度评价了胶河战役的胜利,指出:“自从你们转入反攻后,我军业已无例外地全面转入反攻。敌人已没有任何一处再能进攻。”

3 胶高追击

11月初,国民党军在胶东遭受惨重打击时,刘邓、陈粟、陈谢三军正在中原实施战略展开,晋察冀野战军正在石家庄外围作战。因此,蒋介石急于从山东战场抽兵他用,除以整编第八、第四十五、第五十四、第六十四师等部分散守备和“扫荡”其占领区外,密令整编第九师集结于胶(县)高(密)地区,拟经坊子空运至徐州或石家庄;整编第二十五师集结烟台,拟海运上海后转用于大别山战场。

中央军委即电示东线兵团:“尽可能以歼敌一部的方法,延阻敌九师他调,以配合兄弟兵团作战。”许世友、谭震林即把“紧紧拖住敌人,支援其他战场”作为东线兵团行动的基本点。

11月6日,敌九师从高密出发,全部进至老匙沟、丈岭一带。东线兵团以七纵、九纵于丈岭、刘家埠、朱拂、塔尔埠一带截击敌人。因对敌情侦察不准,此次行动没有达到分割包围的目的。

敌人遭到突然打击,被迫转入村落据守。七纵、九纵各部迅速分头发起攻击,歼敌1000多人。敌九师西进的路线被封死,面临着被歼灭的危险。范汉杰急令六十四师及一九八旅由高密沿铁路西援。敌九师西进惧歼,便掉头迎着援兵向东回窜。东线兵团二纵、七纵、九纵紧追不放,致使敌人丢盔弃甲,遗弃辎重弹药无数。11月15日,敌人交替掩护,退到高密城,留下六十四师一五九旅一个团固守高密,凭借半永久性城防工事,钳制迷惑东线兵团主力,掩护敌九师继续向胶县、城阳退却。东线兵团则由堵击改为追击,令第二纵队围攻高密守敌,第七、九纵队追歼东窜之敌。

11月19日,二纵逼近高密城,迅速控制城东南大吕、堤东、姚哥庄地区,20日完成了包围。22日夜开始,他们利用4天时间进行艰苦的坑道作业,筑成了三条坑道,直通至城墙角下,然后把三口棺材分别装上五百余斤炸药,放到爆破位置上。26日21时,总攻开始,三条坑道同时起爆,一举成功。然后,四师由西、北面,六师由东、南面迅猛突击。五师为二梯队,山炮团逼近城垣,配合步兵实施抵近射击。战至27日10时50分,敌四七六团团长陈杰见大势已去,率残部缴械投降。

十三纵为策应胶县高密追击战,于7日拂晓前开始合围海阳。周志坚司令员决意长期围敌,敌人则在慌乱之机组织突围。在数个阵地上,出现了敌我反复争夺、失而复得的局面。

在此期间,敌九师已退至大沽河以东,靠近青岛,准备海运调援。范汉杰为解海阳五十四师之围,急令平度的敌一九八旅东援。

许世友、谭震林通过对战场形势分析,认为如果继续追击敌九师,可能会促其更快海运;若转兵打敌一九八旅,也许既能歼灭敌一九八旅,又能迫使敌九师回援,便于歼灭。于是,许世友、谭震林令七纵、九纵转兵北上,追击敌一九八旅。

果然,范汉杰一见海阳之围没解,一九八旅又被重兵围住,且有被歼之危,便调敌九师七十六旅东击救援,同时令七十四师五十七旅策应。

25日,第九纵队两个团对现子湾国民党军四个营发起进攻,因对敌情掌握不明确和轻敌,导致初战受挫,形成对峙。27日,国民党军整编第七十四师第五十七旅由灵山东援被阻击。整编第九师第七十六旅由即墨至南阡、北阡向金口、仙游进攻,第一九八旅一部亦出击策应。第九纵队两个师、第七纵队一个师又转而攻打卧牛山和南阡的敌第七十六旅。范汉杰见海阳之围未解,又有两个旅被围,便急调整编第六十四师与整编第八师一部来援,以掩护第一九八、第七十六旅撤回青岛。因援敌迫近,东线兵团决定撤出战斗,于30日北移莱阳以南、五龙河两岸待机。

胶高追击战歼国民党军整编第六十四、第九、第五十四师及第五十七旅各一部共一万余人,迟滞了整编第九、第二十五师他调的行动,解放了高密、胶县、平度等广大地区,迫使国民党军困守青岛、莱阳、即墨、烟台、福山、蓬莱、龙口等据点,使胶东、滨海、鲁中解放区再度连成一片。

4 围困莱阳

莱阳城位于胶东半岛的中心地区,东濒五龙河,南临烟(台)青(岛)公路,是连接四面八方的交通枢纽。

敌人占据莱阳后,构筑了坚固的工事,设置大量的鹿砦、外壕、铁丝网等障碍。城之四关、城墙以及靠近城垣的房屋均有射击设施,组成了以地堡、子母堡为核心的绵密火力体系。

在东线兵团的指挥部里,许世友、谭震林伫立在作战地图前。他们决心拔除这颗孤悬于胶东腹地的钉子,采取攻城打援方针,令第七纵队攻城,第二纵队位于水沟头一线,第九纵队位于莱阳南,第十三纵队一部监视海阳的敌整编第五十四师,主力准备阻击青岛、即墨援敌,胶东军区及北海、东海军分区部队阻击烟台可能来援的敌整编第八师。

12月4日黄昏,第七纵队向莱阳守敌发起攻击。当夜,殷绍礼师长指挥二十师占领南关,谢锐师长指挥二十一师控制东关。熊应堂师长指挥十九师控制西关,直逼北关。5日,我军完成四面合围,战至7日扫清外围据占,8日占领四关。

蒋介石获悉东线兵团围住莱阳城,急忙电示范汉杰:“莱阳在胶东半岛之中心,其得失关系全局!”

范汉杰则认为,以莱阳吸引我军主力,然后同我军决战,可以转败为胜。为达成这一战略构想,他急忙组织八个旅的兵力,分两路驰援莱阳。

为了赶在援敌迫近莱阳之前歼灭城内守敌,9日凌晨,七纵奉命向莱阳守敌发起强攻。拂晓前,二十师首先由南门东侧突破城防。随后,十九师、二十一师亦先后突破东、西两门,将敌分割,展开巷战。当日下午,守敌大部被歼,仅胡翼煜带着一个营左右的残部和一伙还乡团骨干分子,龟缩在城隍庙和县政府核心阵地,负隅顽抗。

当晚,七纵向城隍庙发起攻击。经两天激战,守军退缩到城隍庙核心阵地固守待援。七纵再次发起攻击亦未能奏效,我方伤亡较大。

这时,中央军委来电指示,如无把握,应及早放弃最后围歼该敌的计划,以便掌握机动兵力,打击来援之敌。

夜已很深了,许世友和谭震林还在指挥部反复研究作战方案。战局发展到目前状况,莱阳残敌龟缩在城隍庙一处,不能让其跑掉,必须赶在援敌迫近前迅速将残敌歼灭。最后他们决定,调十三纵三十七师前来攻克莱阳守敌这个最后据点。

三十七师曾在胶东军区机关驻莱阳时担负过卫戍任务,熟悉城隍庙周围地形。此时,十三纵已结束了海阳围困战。12日夜,三十七师集中优势兵力投入战斗,攻击未奏效。13日中午,该部再次发起攻击,激战两小时,仍没结果。

许世友有些火了,他对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说:“你亲率山炮连,到三十七师具体指导!”

三十七师师长高锐指挥部队于13日黄昏对敌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击。他们使用山炮等对敌核心阵地进行直射,各突击队员前仆后继,一批紧接一批地冲向敌营。经过一夜激战,三十七师歼敌1100多人,彻底制伏了这股顽敌。决心“与城共存亡”的敌团长胡翼煜,实难“不负蒋主席之厚望”,化装后拖着伤躯,在10余名残兵败将的护卫下,仓皇逃窜。

当我大军攻城正酣的时候,莱阳城外水沟头一带阻敌增援的战斗也打得十分激烈。水沟头为青岛通往莱阳的必经之地,公路两侧丘陵起伏,有利于构筑工事。敌人在飞机、大炮、坦克的配合下,向水沟头一带阵地猛扑过来。打援部队沉着顽强、英勇灵活,使敌人不能前进一步。

敌六十四师师长黄国梁疯狂扬言道:“攻不下水沟头,愿将头颅送青岛。”

二纵闻讯后,即令各部加强守备,准备迎接敌人更疯狂的进攻。同时,二纵调整部署,紧缩阵地,构成以水头沟方向为重点,五师六师在前、四师在后的纵深防御配系,并以南海军分区部队加强南寨守备,防敌迂回。

就在夺占莱阳城隍庙的战斗异常激烈之时,许世友电令二纵:莱阳城隍庙据点外围已告肃清,决于晚12时前结束战斗。令你纵以一部于水沟头以北采取运动防御,确保莱阳城内最后的攻歼;主力撤离现阵地,准备他调。

东线兵团攻取莱阳后,蒋介石大为震怒,严令范汉杰再次夺回该城。许世友、谭震林决意粉碎敌人重占莱阳的企图,决定在莱阳外围再进行一场阻击战。于是,以十三纵全部于公路两侧负责正面阻击;九纵位于十三纵右翼,配合十三纵阻击,并阻击敌人由水沟头经河头店迂回莱阳城;七纵迂回敌后,配合南海军分区部队威胁敌之后尾,切断敌人后路。

敌五十四师师长阙汉骞率四个旅向前攻击,不敢冒进,想拖住黄国梁同行,遂电告范汉杰:“本师单独攻破当面之敌似不可能,拟请黄兵团向北推进。”

18日,范汉杰果真电令黄国梁:以一部守水沟头,主力在五十四师右翼向莱阳进击,并保障五十四师右翼之安全。而黄国梁只是口头应允,实际上却按兵不动。

19日,阙汉骞摆开一字长蛇阵,向十三纵和九纵设防的两个方向扑来。

东线兵团九纵、十三纵随即以战防炮、火箭筒、集团炸药、爆破筒、集束手榴弹,采取打、炸、轰并用的方法,摧毁敌坦克数辆。

面对严峻的战场态势,许世友、谭震林冷静地分析敌情,决定:在集中兵力重点据守贺家疃、将军顶等纵深要点的同时,以七纵和南海军分区地方武装迂回敌后,到敌人后院放火,给敌以震慑,迫其后顾。

22日,七纵在成钧司令员的率领下,西渡大沽河,经店子、古岘、夏格庄迂回南进。同日,十三纵与正面进攻之敌在纵深阵地展开了反复争夺。

26日,敌发现“后院起火”,补给线被东线兵团的七纵和南海军分区部队切断。范汉杰见正面进攻伤亡惨重,现又腹背受敌,无可奈何地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

经过26天奋战,东线兵团终获莱阳大捷。此役,我军共歼敌1.7万余人。历时4个月的胶东保卫战,以歼敌6.3万余人的辉煌战果而告终,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改变了山东战场的战略态势。

5 一着险棋

胶东保卫战后,国民党军尝到了解放军铁拳头的滋味,惧怕被歼,将部队收缩在津浦路中段、胶济路的济南、兖州、潍县、青岛、烟台等城市。此时,东线兵团已改称山东兵团。1948年,中央军委赋予山东兵团的任务是先扫胶济路沿线之敌,后扫津浦路济南至徐州之敌。胶济路有东段西段,究竟先扫哪一段?

1948年2月下旬,东线兵团就如何打好解放山东全境第一仗召开作战会议,选择西段为突击方向。西段守敌是整编三十二师及交警总队,共4万人,分散在周村、张店、明水、齐东等地。在议论作战方案的会上先形成了两个方案,但九纵领导聂凤智等在讨论时,始终没有发言。谭震林就指着聂凤智问:“老聂,你们有什么意见?”

聂凤智说:“上述两种方案确有可取之处,但能不能再搞个第三方案?”

“方案越多越好,尽管提出来,可供选择嘛!”谭震林马上表态。许世友也很感兴趣地看着聂凤智。

于是,聂凤智直言道:“这次是否可以用挖心战术’,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七纵打张店,我们直接打周村,砸烂他们的指挥中枢,然后迅猛扩张战果。”

这个方案是聂凤智与一同来参加会议的九纵副参谋长叶超交换想法后确定的。他们的主要理由是,这个方案可以出敌不意,以奇取胜。不过,此方案的提出确实太突然。有些同志则质疑地说:“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四面受敌,太冒险了!”

但许世友对这个方案很感兴趣,他认为这是一个奇招。于是兵团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决定留第十三纵队在莱阳附近继续休整,并配合胶东军区部队监视青岛、烟台国民党军;第七、第九纵队夺取周村、张店;渤海纵队攻取邹平、龙山、明水一线,并与第七纵队阻击济南东援之敌;鲁中军区部队攻取淄博,并阻击潍县方向可能来援之敌。

3月1日,东线兵团从掖县出发,经七天急行军,到达广饶地区隐蔽集结。

七纵速度较快,逐步进入预战地域,并直插周村、张店之间。二十师、二十一师很快控制了张店西侧,凤凰山至葫芦山一线的制高点。九纵由于受暴雨阻滞,未能及时赶到作战地域。

七纵成钧司令员与赵启民政委决定仍按预先计划行事,他们于11日夜冒雨突然出击。十九师于拂晓将张店包围。守敌1000多人见势不妙,弃城出逃,被十九师在野外堵截全歼。此时,周村守敌三十二师师长周庆样才觉察到我东线兵团西进意图,一面急电济南王耀武,请求派兵救援,一面命令驻守长山、桓台、邹平、齐东一带的第一四一旅和新三十六旅,连夜火速向周村靠拢,以求固守要点。周村守军一下由3000人激增到1.5万人。

恰在这时,兵团指挥部与九纵之间的通信联络完全中断。雨仍在不停地下着。聂凤智召集大家开会。

有人提出,周村暂时不打为好,要立即命令部队停下待命。

面对着摇曳不定的烛光,聂凤智一支接一支地猛抽烟卷。他沉思良久,坚定地说:“周村还是要打,而且要连夜打!”

大家都以惊奇的眼光看着他。聂凤智先平静地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又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吐出烟雾,说:“从当前敌情和我纵的局部现状来看,不打当然是安全的。刚才大家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的,即便出现不测的情况,我纵也不会因此而承担什么责任。但这次胶济路西段作战是兵团的统一行动,本来打周村就是关键。如果不打或打迟了,从我兵团整体行动来看,就会造成全局被动,使周村之敌赢得加固设防的时间。再者,济南、潍县两个方向的敌人也可能下决心来增援。”

聂凤智继续说:“虽然这场大暴雨滞阻了我部行动,但也可以说,老天爷既在考验我们,也在帮助我们。因为敌人不会想到我们在雨夜攻击他们,便于出奇制胜。”

“至于周村守敌兵力剧增,当然对我不利。但仔细想想,有利因素反而增加。敌匆忙收缩,心理恐慌,处于部署混乱状态。我恰好乘乱攻击,打他个立足未稳。敌人集中,也正好便于我多歼这群‘乌合之众’,比起一个一个去打四周城镇,效果会更好,战果会更大,当然对作战全局更有意义。”

最后,聂凤智当机立断,提高嗓门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不得了,马上攻打周村!”

随即,九纵各部连夜直逼周村。二十六师七十八团在开进途中俘虏了一批敌一四一旅官兵,七十六团尾随一支收缩之敌,顺利地插到了周村城下,二十五师与二十七师各团也于12日凌晨先后进入攻击位置。

当日4时,攻城战斗打响。由于九纵远道奔袭,隐蔽接敌,攻击突然,守敌尚不知攻城部队番号、实力。

敌师长周庆祥一见周村遭围,一边匆忙下令四周守敌顶住,一边召集各旅、团长开紧急作战会议,研究防务。但已为时太晚。

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七连在华东一级人民英雄刘奎基连长率领下,仅用12分钟即将北城门缝隙处炸开一道口子。突击队员一举突入城内,与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刘奎基三次负伤,站立不稳,就趴在地上指挥,一直坚持到战斗胜利。

在短短的时间内,攻城各部预选的十个突破口,先后成功地突破了七个。敌三十二师师长周庆祥根本来不及重新布防。入城各部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迅猛穿插,把收缩之敌分割成六大块,分块包干,逐个聚歼。

经18个小时激战,再配以强有力的政治攻势,战至深夜11时,城内外残敌被全部肃清,周村战斗胜利结束。九纵全歼敌整编第三十二师师部、第一四一旅及新编第三十六旅大部,共4个团1.5万余人,其中生俘师参谋长李锡煜及以下1.3万余人。仅剩周庆祥带着几名亲信化装后,从城墙下钻水洞潜逃。

由于指挥中心被摧毁,周村外围各据点的守军惊慌失措。第七纵队乘胜包围淄川。18日,渤海纵队攻克桓台。国民党军为解淄川之围,急调整编第七十五师由商丘车运济南,会同津浦路中段的整编第七十三师东援,被阻于明水地区。第七纵队在援敌到达之前,于19日晚突破淄川城墙,至21日拂晓,全歼国民党军新编第三十六旅和淄博警备旅及交警、保安等8000余人。这时,冀鲁豫军区部队积极配合作战,连克东阿、肥城,威胁济南。援淄国民党军被迫撤回济南外围,周村战役遂告结束。此役共歼国民党军3.8万余人,其中生俘3.2万余人,解放城镇14座,控制了胶济路百余公里,使鲁中、渤海两解放区连成一片,切断了国民党军济南与潍县间的联系。中共中央华东局的嘉奖电指出:这一战役的特点是时间短、伤亡少、俘虏多。

6 先打潍县

3月下旬的一个黄昏,九纵司令员聂凤智率几个师长去潍县附近查看地形。到了预定地点,他们利用民房做掩护,看得非常仔细。聂凤智对有些重点地域反复察看了一番,最后他得出“要打潍县可不能鲁莽行事”的结论。

潍县是胶济路的中心点,白浪河纵贯南北,把潍县城分为东城、西城,故又称“双城”。潍县城垣高大,青石砌成,异常坚固,经过日、伪、蒋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构成了以西城为核心的作战基地。一条白浪河川流而过,河上有五座大桥沟通。显然,西城不仅能居高临下以火力瞰制东城,而且也容易直接过河增兵。这里由国民党军整编第九十六军军长兼整编第四十五师师长陈金城指挥该师第二一二旅和直属部队及保安第六、第八旅等共4.6万人据守,是国民党军重点设防的“鲁中堡垒”。

许世友、谭震林曾专门召开各纵队领导会议,让大家讨论是先打兖州,还是先打潍县。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先打潍县。至于潍县如何打,两位兵团领导的思想非常明确,一定要作过细的调查,知彼知己,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为历史上没有哪一支部队凭武力攻下过潍县。

在兵团指挥部召开的攻城作战会议上,聂凤智提出先打西城的方案。他坚持认为,应先打西城,敲掉它的首脑机关,要不怕硬碰硬,要以硬对硬。

最后,许世友说:“先打西城,后打东城,利多于弊。陈金城的主力在西城--我们家乡有个规矩,‘好菜请上客,这次我们集中力量攻打西城,就是要吃这盘’好菜‘,首先打掉陈金城的指挥机关!”

于是,东线兵团以一部向西佯动,逼近济南城郊。主力部队则出敌不意,于4月2日突然挥师东进,直指昌潍。

8日晚,九纵二十六师和西海军分区部队打响外围的扫关战斗。他们先后攻占了二十里堡、九龙山、凤凰山等要点,控制了飞机场,切断敌空运联系,并缴获敌机两架。

10日,攻占发电厂,切断潍城电源。15日,攻占北关、东北关。17日,攻占西南关。18日,攻占南关。至此,四关守军被扫清,外围据点50余处被攻占,敌5000余人被歼灭。

扫清外围后,山东兵团即攻西城。为迷惑敌人,兵团部突然下令,一线部队稍向后撤,转入敌前练兵,进行攻城的直接准备工作。守军误以为我军“伤亡甚大,已无力攻城”,甚至在济南召开庆祝“潍县解围”的庆功大会。至战役发起前,我部队利用各种地形向前跃进,修筑防护性工事,共挖交通沟7万多米,隐蔽洞2.3万多个。在准备工作就绪后,4月23日黄昏,经过一段猛烈的炮火掩护,我第九纵队第二十七师以连续爆破,突破北门城墙,5个连登城。拂晓,第七十九团第五连首先突入城内,开始了纵深战斗。在击退了敌人十几次反扑后,战士们的弹药打完了,就用石头、铁锹、十字镐和敌人搏斗,在突破口整整坚持了20多个小时,巩固了阵地,保证了后续部队顺利向纵深方向发展。七十九团在战后获得了“潍县团”的光荣称号。24日下午,第二十五师登城,扩大突破口,投入巷战。城南攻击部队于23日黄昏开始炮击和爆破。七十三团、七十五团并肩突击,随后,七十三团攻上突破口,并控制了70米长的城墙。七十五团攻上城后,控制了制高点。24日黄昏,渤海纵队登城并突入城内,后续部队相继投入纵深战斗。在南北两面的猛烈夹击下,守军动摇,陈金城和山东保安第八旅旅长张天佐率残部渡白浪河逃往东城。西城即告解放。

当夜,兵团部调整兵力,以第九纵主力依托西城主攻东城,一部在城北实施佯攻。鲁中军区部队自城南向北配合攻击,胶东军区西海军分区第一团于城东钳制,并准备围歼突围之敌。

26日黄昏,第九纵队第八十团一部在炮火掩护下,连续爆破,仅用20分钟,就从东城西门首先突入城内。其他攻城部队也相继突入。鲁中军区部队突破南城墙,与第九纵队会合。午夜,第九纵队的第二梯队奉命进入纵深战斗。至27日晨,山东兵团已控制东城三分之一区域。敌张天佐率10余人由东门向南突围,被乱枪击毙。陈金城及参谋长李友尚等一批将校军官,率3000余人由东南方向突围,被胶东军区西海军分区部队截击,陈金城束手被俘。随后,在攻城部队火力压制与政治攻势下,城内最后据点三官阁守军缴械投降。

攻城战斗结束后,山东兵团开始肃清被围在安丘、昌乐等地的国民党军。

潍县战役从4月2日至27日,历时25天,攻克潍县,解放潍县、昌乐等数城,使渤海、胶东、鲁中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济南、青岛守敌则进一步被孤立。

战后,九纵司令员聂凤智通过考察战场和反思,感到实战时选择突破口方面的教训不少。为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再战,休整期间,九纵专门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攻城实兵演习。聂凤智命令各部“再打一次潍县”。

7 南扫兖州

津浦路中段的战略要地兖州古城,素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之称,南屏徐州,北护济南,东窥沂蒙,西瞰鲁西,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国民党为牵制我军而展开战略进攻,企图固守济南、青岛和津浦路中段各要点。国民党以济南的第二绥区、贾汪的第三绥区和兖州的第十绥区部队,计7个整编师18个旅,控制着津浦路济南至徐州沿线的狭长地带。其中以兖州为中心,东至新泰,西到济宁,南抵滕县,北达南驿地区,有第十绥区司令部和整编第十二军和保安部队,共12个团2.8万人据守。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山东兵团决定出击津浦路中段,攻击兖州。

攻占兖州城,首先要肃清外围之敌。第七纵二十一师负责扫清西关之敌;十九师负责扫清南关和泗河铁路桥的桥头堡。6月20日,第七纵队和鲁中军区部队包围兖州,以求调动徐州、济南之敌出援兖州;以第九、第十三纵队等部警戒济南、徐州方向,准备打援。

兖州被围,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为解兖州之围,他急忙从苏北调整编第二十五师沿津浦路东运支援兖州。我山东兵团留第十三纵队一个师监视济南方向援敌,令第九、第十三纵队南下,在泗水、曲阜一带迎击北援敌军。由于敌整编第二十五师已于6月28日先抵滕县以北界河地区,山东兵团又调围城的第七纵队南下打援。

7月1日,攻城各部开始对兖州紧缩包围,扫清城防外围据点。7月6日,许世友、谭震林和参谋长刘少卿下达攻打兖州的命令,决定第七纵队与第十三纵队(缺三十九师)附本部炮兵集结于兖州以西、以南及西北地带,以求迅速肃清西关残敌及南关之敌;鲁中军区(并指挥三十九师)集结于兖城以北地带协助攻城,以一部攻占北关,并由北向南佯攻兖城;另一部集结于兖城东南地区,负责堵歼兖城可能向东南突围之敌;另派出一个团,进入泰安以东地区活动,监视由济南援敌之动态。

第九纵队主力集结于泗水一带待机,以一个师集结于柘沟地带,派出一个团于楼德西北柴汶河两岸,保护我后方补给线之安全,并监视泰安方向之敌。该部侦察营立即进入泰安以南、大汶口以北地区活动,以求掌握由济南南援敌之动态。

鲁南军区以主力插入临(城)韩(庄)地带,一面彻底破坏韩庄及临城以北铁路,一面积极打击临城南窜或北援之敌,并以小部向峄枣进逼。

渤海纵队主力集结于章(丘)邹(平)间休整,以有力一部活动于龙山东北地区,积极监视与打击龙山向东出扰之敌。

在兖州城南的一个村庄里,一个简朴的民房内,七纵司令员成钧、政委赵启民与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根据兵团的作战意图,正在进一步研究攻打兖州的方案。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研究,最后决定把突破口选择在老西门一线。

7日夜,第七纵队攻克西关,鲁中军区部队攻克旧关。经紧张地准备,攻城部队于11日晚全部进入出击阵地。

12日傍晚,两发榴炮弹响起,总攻全面开始。山炮团在步兵和迫击炮的掩护下,直接用炮膛瞄准射击。老西门一线500米的正面上,七纵二十师和十三纵三十七、三十八师展开了并肩突击。

七纵二十一师六十团一连连长张坚,率先指挥架梯班架桥。这个班冒着敌人的火力扫射,全部下水,用身体顶住木桥。由于水涨流急,桥架不住。战士们硬是用肩膀顶起桥身,架起一座“人桩桥”,让突击部队从桥上通过。

爆破队连续七次成功地进行了高空爆破,最后一个爆破员张坚扑上城墙缺口时,炸药已把城墙削成了斜坡,用不着登城的梯子了。他高喊道:“登城啊!”话音没落,就扭身冲向缺口。连长丁光友马上带着突击队像一团旋风拥入缺口,班长高振才趁势把第一面胜利的红旗插上兖州城头。

在新西门十三纵的主攻点上,敌将泅水河闸打开,城壕水位急速上涨。七连长任进贵命令会游水的人赶快游过壕去。三个排相互配合,勇猛地向两侧扩大突破口。

天亮后,敌机疯狂地向突破口内外轰炸扫射。许世友命令各纵调整组织,相互协同,加快进攻速度。当日20时,战斗全部结束。

敌十二军军长霍守义带着老婆和十几个卫士脱离大队,企图潜逃,没料到一出城就成了俘虏。守城的九名将级军官中,唯有绥靖区司令官李玉堂只身化装逃了出去,其余八名均被生俘。

山东兵团重围兖州后,兖州守军向王耀武告急求救。王耀武派吴化文率重建的整编第九十六军南下增援兖州。吴化文为自保,11天仅前进40公里,直至13日,其第一六一旅始渡过汶河到达齐家庄、太平镇一带。因兖州已被解放,徐州“剿总”令吴化文率部转向泰安。预先埋伏在泗水的山东兵团第九纵队奉命冒雨远程奔袭,乘敌转头回逃的混乱之机,勇猛穿插,战至15日结束,歼其7500余人。 

兖州战役的胜利,有力地支援了我豫东战场作战,同时也使我华东野战军东西兵团得以会师于津浦路两侧,以便于今后集中兵力打更大规模的歼灭战。

聂凤智司令员骑在马上,看着一堆堆像小山一样的战利品,乐不可支,兴奋之际赋诗一首:

策马桥头雨霏霏,

笑问援敌几人回。

今日小战大汶口,

明朝济南显神威。

六、鏖战豫东

1 粟裕敢立军令状

粟裕副司令指挥作战时,对待上级指示,从不盲目机械执行,而是根据战场情况,从实际出发,作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1948年1月27日,他接到中央军委一份“加急加密”电报。电报要求粟裕率华野一四六纵队渡江南进,在湘、浙、闽、赣诸省执行机动作战任务,以策应刘邓大军开辟中原战场。当时陈毅司令员到中央汇报工作去了,粟裕看见电报,便厉兵秣马,准备渡江南进。但他思索两个多月后,认为集中兵力会战中原比分兵南下更有利。这显然与中央军委意图不符。然而他想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有意见有建议应大胆向中央提出来。4月中旬,他向中央军委斗胆直呈,建议暂不过江,集中中原和华东两大野战军在黄河以南、淮河以北打大规模歼灭仗。毛泽东收到粟裕的电报后,亲自拟电:“为商量行动问题,请陈、粟于4月25日至30日内,同来平山中央机关开会。”

陈毅当时正主持华野一兵团高干会议,要作报告,并组织下一步的政策讨论。会议事关华野全部队,不能无人主持,故陈、粟于4月22日急电中央,请求由粟裕于4月24日北上,陈毅不北上。但是中央军委于同日(22日)电陈、粟,要求他们4月27日赶到中央机关会晤。

5月5日,陈毅、粟裕行程800余公里后,到达城南庄。当晚,毛泽东特意把粟裕请到自己宿舍,做了彻夜长谈。

第二天,毛泽东召集中央书记处、中央军委的领导开会,以极其郑重的态度听取了粟裕关于三个纵队暂不过江,在中原黄淮地区打大仗的汇报。

粟裕讲完后,毛泽东等人又就有关事宜提出了一些问题。粟裕一一做了圆满的回答。

中央领导当即进行研究,完全同意了粟裕的方案,并立即通知各个战区。

会后,朱德对粟裕说:“主席、常委们采纳了你的方案,总可以舒一口气了吧?”

粟裕说:“主席和总司令在重大战略决策上如此重视一个战区指挥员的意见,使我深受教育,非常感动!” 

毛主席说:“民主集中,是我们党内生活的准则。”

朱德说:“粟裕同志,本来你们今天可以回前线了,但主席说再留你一天,还有两件大事再定一定。”

第二天继续开会,毛泽东说:“今天我把总司令拉来,想增加一点权威性,共同研究两件事。”

听了这话,粟裕不安地揣度着。

朱德说:“主要是想调你们华野的一个人。”

粟裕忙问:“调一个人,谁?”

毛泽东说:“中央为了加强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的军政工作,决定速调陈毅到中原工作,今后华野工作由粟裕主持。”

粟裕愕然。

中央再三再四地说明,当前中原战场的困难是革命最后最大的困难。为此,中央决定立即成立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由陈毅、邓子恢同志带领一批干部和刘伯承、邓小平会合,全面统筹政治、军事、经济、统战方面的工作。这是关系全局的大事,希望华野的同志能够理解。华野领导工作由粟裕主持。

随后,粟裕反复地请求毛泽东,让陈毅继续担任华野司令员兼政委,并且想出了一个办法,建议陈毅可以去中原军区工作,但同时仍保留在华野的职务。

毛泽东被粟裕诚恳的态度打动了,笑着对粟裕说:“你就是华野的代司令员兼代政委!”

关于第二件事,毛泽东要求华野在8个月内歼灭敌人11个至12个旅,并且在最近消灭蒋介石的王牌军--邱清泉第五军。

粟裕表示,坚决完成军委的战略部署,积极创造战机消灭第五军!

2 突破开封

在国民党几百万军队中,第五军堪称铁甲雄师,它是国民党军中第一支,也是唯一的一支现代化装甲部队。1939年底,第五军首战昆仑关,重创了号称“钢军”的日本第五师团,轰动中外。此后,第五军被编入中国远征军,出师缅甸,转战千里,迭挫强敌,后因受盟国内部矛盾影响及指挥失误而失败,被迫分头撤到滇西及印度。随后,第五军经过整编改装,参加反攻滇西之战,锐不可当,势如破竹,赢得了赫赫战果。抗战胜利后,第五军积极充当内战急先锋,疯狂进犯淮南、淮北、苏中、苏北、鲁南、晋冀鲁豫等解放区,并在定陶战役、巨野战役中多次与华野、中野恶战。

中央军委决定由华野来歼灭邱清泉兵团后,朱总司令极为重视,冒雨于5月12日赶到濮阳,不顾旅途劳顿,马上同陈毅、粟裕等人一块研究作战部署。

5月14日,朱总司令亲自给团以上干部作报告。朱德形象生动地告诉大家,对付五军等敌主力部队,就是要用钓大鱼的办法。你想钓大鱼就不要性急,不要一下就扯上来。因为大鱼初上钩,尚未疲困,你急于往上拉,它拼命往下扯,往往会把钓索弄断。我们可以慢慢同它摆,在水里摆来摆去,把它弄疲劳了再扯上来,这样就能够把这条大鱼钓到手了。朱德说:“你们一定要下决心钓到一两条这样的大鱼!”

为了稳坐钓鱼船,粟裕把目光放在了济南至郑州、徐州的鲁西南三角地带。他觉得把国民党第三军诱到这个地区,“鱼”上钩的可能性极大,于是下令:第三、第八纵队由许昌向淮阳方向挺进,吸引邱清泉兵团等部自鲁西南地区南下;第一兵团南渡黄河,开辟战场,调动邱清泉兵团;在第一兵团南渡,而邱清泉兵团北返堵击时,第十三、第八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北进,与第一兵团将邱清泉兵团歼灭于运动中。

陈唐兵团第三、第八纵队接到命令后,在宛西战役中再克许昌,歼守敌第二十一旅后,由许昌东进。

邱清泉很狡猾,他见我军第三、八纵队北上,认为是歼灭第三、八纵队的好时机,便指挥整编第七十五师,由定陶、成武地区向太康、淮阳方向行动,寻歼第三、八纵队。黄河北岸的华东野战军第一兵团等部,于5月30日、31日南渡,并前进至菏泽、巨野之线,与中原野战军第十一纵队会合。

第一兵团南渡黄河,朝三暮四的邱清泉中途变卦,想放弃第三、八纵队,集中全力歼灭粟裕的一兵团。蒋介石很欣赏邱清泉的方案,急令邱清泉兵团并指挥整编第七十五师北返堵击,并令整编第八十三、第二十五、第七十二师及整编第六十三师一个旅等,分别自平汉路南段和苏北地区向鲁西南疾进,企图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

此时,整个中原战场敌我双方频繁调动兵力,敌我交错配置,正处在互相监督之中,战机时时有,但稍纵即逝。第一兵团渡河部队原拟围攻定陶、曹县,吸引邱清泉兵团来援,配合陈唐兵团南北夹击聚歼之。但因邱清泉兵团6月5日已达曹县、单县一线,而陈唐兵团尚未北返,计划未能实现。

在河北省濮阳县境内王庄粟裕指挥部,粟裕正倒骑靠背椅审视着地图。面对当面严峻的形势,粟裕反而泰然自若,嘴角不时挂起一丝笑意。

善于独立思考的粟裕在确定“南渡黄河,歼敌五军”方案的同时就考虑到,抓不到邱清泉,就抓别的“大鱼”。因为歼邱兵团虽具一定条件,但不利因素较多。一是邱清泉兵团的五军等部,全是美式装备,战斗力很强,且一旦出现危急,蒋介石必全力救援。二是要歼灭五军,突击集团至少要四个至五个纵队,而当时华野兵力不足六个纵队,且战斗减员尚未补齐。三是敌五军这条“大鱼”即使被“摆来摆去”,三五天也未必能结束战斗。当援敌赶到,形势必定逆转。四是华野主力纵队还未集中。因此,粟裕认为,既然寻歼五军没有确切把握,就不能只盯住敌五军而放弃有把握吃到的“肥肉”。于是,他在考虑打敌五军的同时,也设想了一个“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的腹案。

粟裕慎重地审视着地图,下决心要打开封,主要依据有如下几点:一是开封是国民党的河南省会、中原重镇,政治、军事皆占有重要地位。若开封告急,蒋介石必调兵增援。华野可在运动中寻机歼灭援敌。二是开封有守敌3万余人,不失为一块“肥肉”,但战斗部队只有在羊山集被华野打烂后重建的敌六十六师。该师部率第十三旅和河南省的两个保安旅,指挥不统一,战斗力不强。三是敌可用于增援开封的主力集团均在100公里外,而华野与中野相对靠拢,有强大的兵力和充裕的时间阻击援敌。四是攻打开封这样有40万人口,且经过日、蒋军时期设防的城市,在华野虽是首次,但陈唐的第三、八纵长于城市攻坚,部队有多年的攻坚作战经验。

想到此,粟裕更增添了先放弃打敌五军,转而打开封的信心。

6月9日,粟裕、张震提出五个作战方案,征询陈士榘、唐亮的意见。其中第二方案是:以第三、第八纵队一部“佯攻开封,吸引其增援”。6月10日,陈土榘、唐亮致电粟裕、张震,认为“目前敌我在鲁西南成为胶着状态。敌异常警觉,且有预定布置准备,正面不易歼敌。一般以避开鲁西南转入敌之侧后,调动敌于运动中歼击为有利”。并提出:“在目前中原整个作战方针上,应掌握战机,随时歼灭可能歼灭之敌的有生力量,削弱敌人,错乱敌人部署,造成敌人错觉,捕捉歼敌主力的有利条件与机会。勿被固定对象或固定时间、地区所限,以免贻误战机,形成敌我主力长期对峙,反为被动不利。”这时,陈唐兵团正从临颍地区向通许、杞县间开进。鉴于第三、第八纵队距开封只有一日行程,粟裕当即改变了在鲁西南作战的计划,并于6月15日定下了以第三、第八纵队“攻取开封,调敌西援”、“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的方针和部署。

6月15日10时,粟裕、张震联名向中央军委及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以及华东局作了汇报。

对这一作战计划的调整,华野各部都感到比较突然。在鲁西南定陶司集镇的王必成和江渭清司令部,当粟裕对他们说,“我决心围歼开封守敌”时,王必成、江渭清非常惊诧。王必成失口喊出:“啊?!丢下五军不管了?!”

当粟裕准备向西转移时,王必成拦住他:“粟司令,我肚子里确实还有几句话。”

粟裕看了看表说:“好吧,应王司令要求,我再待3分钟。”

王必成开门见山:“粟司令,’南渡黄河,首歼五军‘是朱总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就连班长、战士都晓得。”

粟裕说:“王司令,我提醒你,中央给我们华野的命令是,’在4个至8个月内,歼敌五六个至十一二个旅‘。我粟裕手上还有7个半月的运筹时间!”

王必成持重地说:“改变中央规定的作战目标,打别的敌人,要有绝对的把握才行!”

粟裕由衷地说:“王司令,此番过河,我们必须是首战制胜,决不能对峙,不能胶着,不能夹生,尤其不能失利--这就是改变作战目标的原因。只有把仗打胜了,才是真正地贯彻毛主席的作战意图。”

王必成轻声问:“夺取开封--能稳操胜券吗?”

粟裕说:“敌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鲁西南,开封被孤立。三、八纵队擅长攻坚,出敌不备,拿下开封是有把握的。一旦开封被攻克,豫东战场,全盘皆活。”

6月16日午时,粟裕、张震再次发报中央军委:

为迫敌分散,求得在运动中歼其一部,乃以陈唐率三纵、八纵于今晚完成对开封包围,并攻占之。我们除以中野十一纵于巨野地区佯动,争取时间补充,而后尾西援之敌后侧击,配合正面作战外,本晚即以一纵相机攻占曹县……而后,阻击西援之敌;六纵肃清菏(泽)考(城)线之敌……因情况紧急,请示不及,已令各部执行。有何指示,请即赐复。

6月17日9时,中央军委终于复电,完全同意粟裕的应变部署,并指出:“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急时独立处置,不必请示。”“另注意文物保护,开封是古都。”

同时,刘伯承、邓小平、陈毅亦复电。

为了在战略上配合这次大战,粟裕旋即令山东兵团继续在津浦路徐济段扩张攻势,包围兖州,调动敌整编二十五师或整编八十三师北援;令苏北兵团在陇海路新安镇(今新沂县)至海州段发动攻势,牵制敌人。

6月15日中午,陈唐兵团在圉镇地区接到攻打开封的命令。

陈士榘在1:50000的开封城区图前,向三纵司令孙继先、八纵司令张仁初部署攻城任务:“明晚7时半,向开封发起总攻。三纵向曹关曹门、宋关宋门、北门实施攻击。八纵向南关大南门、小南门、西关西门实施攻击。同志们,这和打洛阳不同,开封地处黄泛平原,有利于敌人增援,不利于我军攻坚。这就决定了我们的战法--连续爆破、连续突击、不惜牺牲、速战速决,力争5天之内拿下开封。”

孙、张二人相对无语,默默抽着香烟。

张仁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谁是主攻方向?”

孙继先也问道:“谁是主攻部队?”

陈士榘断然地说:“根据开封地形与敌人指挥状况,本次攻坚,我不预定主攻和佯攻方向。因此,也不指定主攻和协同部队。哪个部队先突进,哪个部队就是主攻部队!”

张仁初挑衅地说:“老孙,就看你的喽!”

孙继先好斗地说:“什么话,还是看你的!”

陈士榘说:“别谦虚了,我就看你们俩的!”

与此同时,唐亮在组织三纵、八纵的政工干部丁秋生、王一平、刘春、李耀文、陈其吾等召开政工会议。

16日晚,八纵由赤仓、陈留出发,完成对开封以西以南的包围;三纵由杞县、高阳开拔,同时完成对开封以东以北的包围。

攻城各部如此迅速就围住了开封,大出敌人的意料。整编六十八师一一九旅由考城而来。八纵正在组织勘察,来了一支国民党军,领头军官嘴叼香烟,斜戴大檐帽,敞胸露怀,还挽着个妖艳的女人。他们当即成了八纵的俘虏,随行护送的弹药也成了八纵“额外”的战利品。

17日晚,战斗发起。三纵一部队配合八纵,首先肃清了南关农林试验场、东闸口、十六营房、苗圃以东及曹关外围区域之敌,抢占了宋关。二十三师奔新南门,八师随即从城东曹关突击,九师从宋关攻城。

八纵二十三师首先肃清了南关车站、飞机场、十七营房、七营房等地守敌。二十二师奔袭途中歼灭了陈留县敌保安队,继而向西门发起攻击。

战至18日黄昏,城关守敌一部被歼,大部在敌机掩护下,向城内龟缩。当夜11时,攻城指挥部向攻城各部下达总攻击令。

八纵六十九团三营一边向新南门实施猛烈的火力突袭,一边利用突袭做掩护,绕过城门外敌两侧火力点,进行连续爆破。八连连长尹作范、指导员王元洪把全连编成十个爆破组。尹作范率领三个爆破组,首先进行爆破,连续八次,好不容易炸了新南门的东门洞。七连连长孟宪文立即带领突击队,穿过烟幕,仅五分钟就突进城内,登上了新南门城楼。

接着,他们迅速兵分两路,一路依托新南门城楼西部,一路依托东部工事,顽强抗击两侧敌人的疯狂反扑。随后,一连“李干排”、三连“张圣怀排”、二连两个班和六十八团六连一部,约五个排的兵力,从新南门拥入城内,迅速抢占部分民房,然后转入巷战。

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恩、敌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发现新南门被突破,顿时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发起疯来,枪毙了驻守新南门的营长,还觉得不解恨,慌乱中又急令保安七旅旅长亲自率部,配合六十六师工兵营、辎重营向新南门反扑。部队连续反扑几次都未成功。刘茂恩恼羞成怒,又开枪将守军团长枪毙了,然后继续增调兵力,令六十六师副师长亲自督战。

夜航的敌机不时投下照明弹,亮光中可见宋门前地堡密布,黑漆漆的宋门紧闭。

攻城的关键时刻,陈士榘来到三纵司令部,他严肃地问孙继先:“选的哪个部队突击宋门?”

孙继先立正,说:“二十五团二连。”

陈士榘说:“为什么选择二连?”

孙继先说:“二连擅长攻坚,曾被授予德胜连光荣称号。”

接着,陈士榘来到二连,对战士们说:“同志们辛苦了!我相信你们孙司令的眼力,他挑选的人,个个是英雄。红军抢渡大渡河’十八勇士‘有17个都是他挑选的,而另一个就是他自己!没有十八勇士在大渡河的胜利,红军就变成了石达开!所以,十八勇士的胜利是战斗的胜利,更是战略的胜利。今天,你们是80个英雄、100个英雄!只有突破城垣夺下开封,才能夺取战役的主动权--这是粟司令刚刚在电话里告诫我们的。下面,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攻城部署。”

孙继先问身边的二十五团团长:“柴团长,请报告攻击宋门的部署。”

柴团长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对战士们命令道:“爆破排,起立!”

以爆破指挥员翁玉明为首,包括陈佃俊排长,共23人挺身起立。

柴团长说:“我选出爆破员23名,选定政治指导员翁玉明为爆破指挥员。”

孙继先兴奋地说:“好,指导员带头送炸药,这就是共产党员的本色!”

翁玉明说:“突破宋门的爆破队准备使用12包炸药,总计283斤,30斤的4包,25斤的4包,10斤的3包,33斤的1包。轻的负责摧毁鹿砦、铁丝网、接合部;中等的负责摧毁壕沟、地堡;最重的负责摧毁土层和城门。每两人拿1包,分正副爆破手。最重的33斤,由爆破英雄陈佃俊掌握,机动使用。”

陈士榘走到第一爆破手面前,问:“叫什么名字?”

“杨玉贵。”

陈士榘深情地说:“玉贵、玉贵,贵就贵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又问第二爆破手,“你叫什么名字?”

“张城宽。”

陈士榘说:“城宽城宽,城门越炸越宽。”他又对陈佃俊说,“你的这包炸药最大嘛!”

陈佃俊说:“是,共33斤。”

陈士榘说:“为什么不绑支架?”

陈佃俊说:“首长,我是机动爆破手,真正到上去的时候,也只有用臂膀支架了。”

陈士榘走后,三纵集中火炮轰击,然后突击队二连开始攻击。他们前赴后继,连续实施11次爆破,终于将铁铸般的宋门炸开了一个大洞。连长张世忠立即率突击队杀进城去。营长王桂生急切地拿起电话向上级报告:“宋门被炸开了!”

敌师长李仲辛拼命嘶叫着命令:“宋门被攻破了!大炮马上给我顶上!全都轰到宋门去,一发也不留!”

三纵九师不失时机,利用敌炮火间隙,连续从宋门突进去两个团。

孙继先立即指挥正在攻打曹门的八师两个团,迅速转到宋门投入城内作战。

三纵攻入城中的四个团,一部向新南门方向突击,接应被敌围困的八纵突击分队;一部向北发展,接应由曹门入城的部队,并逐屋打通墙壁,很快与八纵战友会合。如此,开封城内新南门到宋门、曹门等一大片地方完全被我方控制。

26日晚,李仲辛见势不妙,下令其六十六师所部撤至城西北角的龙亭、教养、华北运动场及北门等地,决意死守。刘茂恩也将保安队撤至省政府,企图收缩防线,固守待援。

在此之前,蒋介石曾手谕邱清泉、孙元良、胡琏兵团与第四绥靖区刘汝明,以及整编第二十五、八十三师等部--凡能动用的兵力,他都想集中用在豫东。其手谕明示:

豫东大战即将展开,我已有严密布阵计划,各部要绝对遵命行事,勿因小利而盲动。此战由顾祝同协助指挥,刘峙严防散匪窥测徐州。

与此同时,蒋介石和徐州“剿总”不断给开封守敌打气壮胆。

蒋介石深知,若开封丢失,豫东会战计划即全盘落空。开封战役一打响,蒋介石立即赴郑州、西安、徐州等地开会督阵。他一面电令开封守敌与古城共存亡,不准突围,固守待援;一面速调重兵,企图对华野攻城部队实施反包围。20日,蒋介石见开封守敌实在力不能支,便乘专机亲临开封上空督战。

“美龄”号专机座舱内,蒋介石对话筒喊:“龙亭屹立,开封乃存,开封不失,全盘皆活!仲辛弟重任千钧。我已严令邱清泉、区寿年、胡琏、孙元良、刘汝明远近各路司令官多路疾进,聚歼共军主力于开封城下。开封会战,稳操胜券。仲辛弟当为头功!万不能有怯敌弃城突围之举,如是,将成为千秋万世百死莫赎之罪人!”

李仲辛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地回应:“确保龙亭,不成功便成仁!”

蒋介石斥责他:“哪个要你成仁!只需你再坚守24小时,各路援兵就会赶到。”

龙亭是一座清代建筑,屹立在大型青砖砌成的13米高的台基上。相传,这个“台基”是宋太祖赵匡胤登基的金銮宝殿。这个地方是全城最高大的一座古代建筑,四周是又高又宽的红墙,亭前左右有潘湖、杨湖,还有一条惠济河。以龙亭为中心,四周是地堡和炮兵阵地,仅钢筋水泥大地堡就有12个,大炮数10门。敌六十六师师长、参谋长指挥着3个旅的残部,一个电报接一个电报向外发,一面说“龙亭工事坚固,万无一失”,一面又拼命呼救求援。

为了攻克龙亭,粟裕打电话指示打龙亭的部队:“主要是作好充分准备,确定有把握后再打。”担负主攻的三纵与八纵会合后,对龙亭地形进行了深入细致地察看,准备了充足的弹药。

21日下午6时30分,600多门大小火炮同时向龙亭射击,炮兵们尽可能抵近敌前沿实施直瞄射击。敌12个坚固的大地堡,顷刻间就被摧毁11个,野战工事一个个飞上了天。在炮火急袭之际,三纵“郭继胜连”副连长孙玉堂和八纵六十五团一连战斗英雄、副连长韩耀亭各自率领一支突击队,对两个桥头堡进行爆破,但两个爆破员刚上去就牺牲了。第三个爆破手熊少南把帽子一甩,继续爆破,虽然负了重伤,但仍坚持战斗。随着一声巨响,敌堡飞上了天。随即,“洛阳营”两个班像两把利剑,一左一右扑了上去。他们一口气冲上了惠济河,登上了龙亭的围墙。敌机枪手惊讶得连枪都忘记打了。躲在龙亭地下室内的敌六十六师参谋长游凌云,突然听到附近枪声骤密,便带着卫士出来想看个究竟,不料等着他的是我军战士们黑洞洞的枪口。卫士欲举枪反抗,吓得游凌云连喊:“不要打,不要打!把枪交给他们!”他自己也慌忙交出手枪,束手就擒。

敌师长李仲辛和十三旅旅长张洁疯狂地连续组织了三次反击,均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眼看大势已去,遂从龙亭底层的石洞爬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朝华北运动场方向逃去。李仲辛逃到北面围墙前,正欲翻墙之际,被华野乱枪击毙。张洁逃到围墙北,被迎面的华野战士堵住。华野战士令他缴枪。他连说:“我没有枪,只有这个。”说着,慌忙从身上掏出手表、钢笔往华野战士手里塞,话还没说完,就溜了老远。这下更引起了华野战士的警觉,战士一拉枪栓,吓得张洁连忙承认自己是十三旅旅长。

经过5个小时恶战,22日晨,豫东战役第一阶段--开封战役胜利结束。我军歼敌3万余人,加上阻击援敌的战果,共计歼敌4万人。

23日,党中央给华野、中野全体指战员发来贺电:庆祝你们解放开封城及歼敌3万人的伟大胜利!尚望继续努力,为消灭蒋敌,解放全中原人民而战!

3 恶战睢杞 

华野攻占开封,蒋介石果然中了粟裕“动敌”之计。为挽回颓势,稳定人心,蒋介石令邱清泉兵团及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由兰封、菏泽地区向开封攻击前进;同时以第六绥靖区副司令官区寿年所率领的第七兵团(辖整编第七十五、第七十二师和归整编第七十五师指挥的新编第二十一旅),由民权地区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以图重占开封,与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主力决战。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为达进一步作战目的,于占领开封第四天,即6月26日晨主动撤出开封。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三纵、八纵撤出开封后,华野集中兵力围歼增援之敌。27日,在华野指挥部里,粟裕一边习惯性地用手丈量着作战地图,一边高兴地对大家说:“好啊!现在向开封增援的邱区两兵团之间,确实有40公里的间隙,为我们消灭他们创造了战机!两路之敌可以吃掉其中一路!”

张震在一旁说:“现在是割裂这两路援敌的好机会,不过区兵团的具体部署还没完全查清。”

粟裕点了点头,坚定地说:“不要等了!我看围歼区兵团的进程已经成熟。区寿年兵团是刚组建起来的,战斗力差。区寿年本人也缺乏与我军作战经验,他也想不到我们会把拳头对着他--这叫出其不意。马上下达命令,先把区兵团围起来,边打边查明!”

粟裕斩钉截铁地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很快被传到了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手中。突击集团各纵队迅速采取跃进动作,乘区兵团在睢杞地区犹豫徘徊、立足未稳之际,从四面八方围攻上去。

区寿年是国民党陆军中将,非黄埔军校出身,曾任蔡廷锴第十九路军第七十八师师长,后接受蒋介石收编,奉命赴德留学,并考察过英、法、意各国政治军事。“八一三”上海抗战开始时,因赴沪参战有功,获胜利、忠勤勋章。此人虽与邱清泉同庚,均为46岁,但区老到世故、城府颇深,与邱的性格完全不同。

谨慎多疑是区寿年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这次蒋介石虽给了他一个兵团司令的头衔,但他心中有数,这乃老蒋惯用的“权术”伎俩,是要他在豫东多为党国卖命出力。他深知,蒋介石真正器重的还是嫡系心腹邱清泉之流。所以进入豫东战区后,区寿年一心只想保存实力,从不与邱清泉争强斗勇。

当邱清泉积极向开封推进之时,区的参谋长林曦祥和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多次提醒他,要加快速度。区寿年却阴沉而狡黠地说:“还是谨慎点好,让邱清泉去争头功吧!告诉你们,这次共军的矛头是冲着邱兵团的,我们何必去沾这个光呢?!”

区寿年不采纳沈之建议,只是动员官兵抢修工事。他指挥部队在村子周围用土筑起了坚固的土围子,在土围墙外挖了深浅不等的外壕,在壕外砍掉了附近的玉米、高粱,设置了多道鹿砦;在土围内则依托围墙及村内民房,修筑了多种火力点和防御工事。工事修筑好后,区得意地对部下说:“这龙王店既不是涧岗集,也不是陈小楼,这里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土围子,集中着上万人的兵力,还有数百门大炮,加上坦克--共军想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他一直幻想着内外夹击,以创造一个奇迹。

一纵一师担负穿插、阻隔敌人的任务,他们接到命令后,沿着睢县城西侧,向敌纵深穿插进去,劈开敌七十五师和七十二师,将矛头指向龙王店,打乱了敌人的部署。

27日黄昏,一师师长廖政国、政委曾如清派侦察部队开路,师侦察连在二团前卫营配合下,利用夜暗和青纱帐做掩护,首先夺取睢县城西北的三里庄和段吉屯,俘敌200多人。紧接着,二团和一团一前一后地梯次展开,交替着向前插去。他们一夜之间夺取村庄16个,撕开了一条10里长、3里宽的大豁口。而这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将区兵团一劈两半。区寿年十分慌张,正竭尽全力反扑、夹击,企图吃掉一师,或把一师挤出去。廖师长立即命令一团、二团背靠背坚守既得阵地,同时把仅有的后备部队三团三营和师部特务营也调了上来。

半夜之后,战斗更加激烈。十几里的狭长空间,几乎被枪炮的烟幕塞满,空气也显得热乎乎的。混战中,东面敌人七十二师的炮弹从一师头上飞过,正好落在西面敌人七十五师的阵地前沿;七十五师亦不甘示弱,集中火力还击。后来打得难解难分,敌飞机出动助战。一师就在敌方的夹缝中站住了脚,为继续战斗创造了条件。

一纵一师穿插的同时,四纵、六纵加快了攻击速度。四纵切断杞县、睢县公路,进抵牛伯岗、鹿台岗一带;六纵在一纵、四纵之间向西陵寺、蓼堤岭方向前进,抵达榆厢铺、杨拐地区。

与此同时,敌五军依仗强大的炮火,在其空军支援下,对我各阻援纵队阵地频频发起进攻。阵地上硝烟四起、弹片横飞,许多堑壕被炮火夷平,一丈多高的围墙被炸得只剩下两三尺高,连河沟旁青绿的小柳树,也被战火熏得焦黑。各阻击纵队不畏强敌,他们第一阶段采用运动防御,节节抗击,致使咄咄逼人的敌五军在四天激战中,倾其全力仅推进了2公里至5公里。

经28日一天一夜的激战,至29日晨,叶飞的突击集团将区寿年兵团部、七十五师和新二十一旅包围在龙王店、常郎屯、杨拐、榆厢铺、陈小楼等地,并完成了对七十五师的分割。29日当晚,突击集团开始肃清龙王店外围之敌。刹那间,外围阵地上空被信号弹、照明弹照得如同白昼,战况异常激烈。攻击中,各纵队伤亡较大。激战至拂晓,敌机、大炮不断向我阵地袭击,通往各部队的电话线不少被炸断,经数次抢修未成。

叶飞严厉地命令各纵队,要不惜一切代价不停地攻击。有的纵队,连机关干部、勤杂人员都被编入突击队,随军的担架民工以及还能活动的伤病员都投入了战斗。蒋介石则在此时亲临前线上空督战。我军将士非常气愤,将所有火器一齐对空射击。蒋机只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仓皇遁去。

30日,叶飞兴奋地向粟裕报告,已夺占常郎屯、陈小楼、邱屯、五里店、杨拐等地,各纵继续肃清残敌,正在向纵深发展。7月1日中午,一纵一师攻占常郎屯时,二团的突破口被敌人封锁。紧急时刻,叶飞把身边的警卫部队和机关干部派了上去,各师领导也把师里所有的通信员、炊事员、担架员,凡是能活动的伤员等都拉了上去。约3时,原有的突破口被全部恢复。而后,全部攻击部队突了进去。

7月1日晚8时,叶飞指挥突击集团,集中炮火猛轰龙王店。敌阵地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炮击约一小时后,四纵十师由北、西北发起攻击,一纵二师由正南发起攻击,六纵十八师由东发起攻击。攻击各部以连续爆破开路,一步步向前推进。区寿年在绝望之中决意做“困兽犹斗”,命令残部借助喷火器、坦克拼死顽抗。

区寿年原以为,凭借龙王店的多层障碍和坚固的土围子,也许能坚守三五天。谁知开战不过几小时,防线就被多处攻破,华野的《攻克龙王店,生俘区寿年》的油印捷报都散发到了他们的阵地上。他见大势已去,慌忙严令残部顶住,自己却爬进坦克欲一逃了之。

此时,六纵十八师五十二团参谋长袁捷正指挥部队由东门向镇内突进,发现街心有四辆坦克高速地向他们冲来,于是急忙命令二营、三营退到围墙后面,迅速利用地形、地物堵击。

但敌坦克仍到处横冲直撞,我们的突击勇士只能干着急。

敌第一辆坦克疯狂地向东大门楼撞去。但为了防止被我军突破,他们自己已用大量的草袋装满了土,把门堵死,坦克是没法把草袋撞破的。它接连撞了四次,都没能撞出去,只好拐了个弯,沿围墙向南驰去。第二辆坦克见东大门无法撞开,也改变方向往北逃。后面剩下的两辆坦克,被挤在街里进退两难。五十二团的勇士们马上围了上去,很快制伏了它们。北逃的那辆坦克见势吓得停下不动了,只有南逃的那辆还在运动。

袁参谋长马上意识到,南逃的坦克里面可能有“大官”,立即组织人员急速追去。

八连二排长印永鑫带着五班副班长许超等战士很快追上这辆坦克。印排长飞身一跃,跳上坦克炮塔。哪知坦克炮塔突然猛转,一下把他甩了下来。印排长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妈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老子非制伏你不可!”

这是一辆美制坦克。印排长重新趴在上面,他一面随坦克移动,一面琢磨着想打开坦克盖子。突然,坦克里射出了几发子弹。印排长愤怒极了,他用手榴弹猛敲着上盖,高喊:“快停下来,缴枪不杀!不停我就炸死你们!”坦克里立即回答:“别炸,别炸!我们是当官的!”

嗒嗒嗒!坦克里又打出几发子弹。战士们火了,齐声高喊:“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别炸,别炸!我们缴枪!”几支手枪从坦克里被扔了出来。印排长厉声道:“你们赶快出来!”里面答:“等一等!外面子弹打得很厉害。”

“怕什么?我在坦克上面都没事。别耍花样,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印排长随即把拉出弦的手榴弹伸到窗口吓唬他们。

“我们投降,不要扔手榴弹。”一个瘦高个子从坦克里伸出头来,边回答边缓慢地往外爬。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国民党中将司令官区寿年。接着,区兵团的参谋长林曦祥也从这辆坦克里爬了出来。敌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在另一辆坦克里被活捉。

蒋介石在得知区兵团即将被全歼的消息时,派飞机空投了给邱清泉的手令。

雨庵弟:

龙王店已于今晨拂晓失守,区寿年、沈澄年两同志若非阵亡,即已被俘。瞻念前途,深堪浩叹!弟为中原主力,与友军相处,不解围,不互救,殊堪痛恨!兹限于两日内,东向驰援黄百韬。达成任务,则可将功免罪矣。

邱清泉接到手令后,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问道:“当面的敌人陈毅、刘伯承……兵力雄厚。村砦坚固,我们正面攻击,力不从心,而友军之围急着要解。我们如何办才好呢?”他见众人哑口无言,便又说,“我要冒一次险。”于是,他当晚命令第五师(原第五军)第二○○旅(原二○○师)第六○○团殿后,掩护部队自正面撤退;以第四十五旅(原第四十五师)为前锋,向北转进。

区寿年被押送到粟裕面前。粟裕简单询问了邱兵团情况后,给在前线的张震打电话。区寿年倾听着。粟裕说:“张震同志,告诉你个重要情况。帝丘店的敌人不只是快三纵,而是以二十五师为基干的一个兵团,兵团司令是我们的老对手黄百韬……”

区寿年插话:“还有交二总。”

粟裕对话筒说:“对,还有交二总!……是严重!命令叶飞,立刻调整战场部署,留足够部队聚歼区兵团残部,主力今晚完成对黄兵团的大包围。迅速收缩包围圈……对,吃掉他!……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发扬连续作战精神,黄兵团可以解决……我再和区司令官讲几句话,马上回司令部。”随即将电话听筒挂在树杈上。

这时,区寿年失声大笑……

粟裕说:“区司令笑声中必有文章啊。” 

区寿年说:“半月来,贵军开封取胜,龙王店得手,多有侥幸。今天,你们又想吃掉黄百韬。如此贪胜恋战,必将转胜为败!”

粟裕没说话。区寿年又说:“你们会一败涂地!”

粟裕说:“我欣赏将军的坦率,但讲话的感情色彩未免太重。”

区寿年说:“不,我有根据。我是兵团司令官,深知蒋介石经营中原战场之苦心。他预感颓势将成,赌注越下越大。他刚才给邱写信,也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宁肯牺牲兖州,也要让黄百韬来增援。黄百韬临危受命,又接受在孟良崮增援不力而被处罚的教训,步履如飞,作战积极。你们绝对不可能在48小时之内将其一口吞掉。如有延误,必招来大祸。”

粟裕说:“大祸?”

区寿年说:“你们以五六个纵队的主力纠缠一个兵团。你们附近百里、几十里乃至十几里范围内,却有邱清泉、孙元良、刘汝明、张轸五个机械化兵团铺天盖地蜂拥而至,合围势如铁桶。贵军战法虽说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但试想三面临敌,背对黄河,走--也走不了啊!”

这时,一群敌机飞临上空。区寿年指着天空机群:“还有大编队机群助战。”

粟裕说:“依你之见,眼前我走的是一步绝棋喽?”

区寿年说:“不,还可以走活。在国军尚未达成对你的战役包围前……”

粟裕接过话头:“三十六计--走为上。”

区寿年点头:“对,走为上!”

粟裕说:“好,就请区司令先走一步吧。”随之命令身边的秦参谋,“区将军疲劳了,弄副担架抬他到黄河渡口。”

秦参谋答道:“是。”

区寿年敬礼:“粟将军保重!”

粟裕说:“区将军自己保重吧!”

当龙王店战斗正酣之际,黄百韬拼命向铁佛寺七十二师靠拢,企图合兵前往救援。就在7月2日--龙王店战斗刚结束的当日下午3时,黄兵团终于突破我阻援部队的防线,占领了距铁佛寺仅10公里的帝丘店,紧接着突过马口、楚楼,占领了王老集。就在这危急之时,一纵一师正好赶到。

叶飞最关注七十二师的动向,龙王店战役打响后,为防聚集在铁佛寺的七十二师逃跑,影响下一步歼敌计划,遂令一纵一师和三师进至铁佛寺和帝丘店之间的龙寨一线,准备堵敌七十二师。

俗话说,冤家路窄。廖政国带着部队在运动中突然遭遇黄兵团的先头部队。一看情况危急,他一面向纵队报告,一面命各部机动迎击黄兵团。黄兵团疯狂开炮,无数炮弹在一师阵地爆炸。师指挥部被炸塌了,师长廖政国等从外面回来时,陈副师长还伏在墙上,吃力地对着电话向叶飞汇报,部队伤亡很大。

粟裕立马给一师配备了直属野榴炮团。叶飞也派二师四团、三师七团赶来。由于敌人疯狂反扑,各团的伤员越来越多,打完了炮弹的炮兵拿起步枪拼刺刀。

粟裕为了尽快围歼黄兵团,于7月2日晚7时,特地给各部队发出明确的电令:务以于明(3日)晚完成歼灭黄兵团之任务为要。各纵首长接到命令后,迅速全线出击,以攻对攻。黄兵团则在飞机和装甲车的配合下,向华野各纵队发起猛烈的攻击。华野部队战斗减员非常大,突击部队每个班只剩五六人,而其中绝大多数是刚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兵。

战至4日拂晓,黄兵团被我歼灭近2个团,并被压缩于帝丘店及外围10余个庄内。5日,敌人继续用坦克开道,在飞机和炮兵火力的支援下,向我方实施疯狂反扑。为加强我方突击部队的攻坚力量,特种兵将大部炮兵配属给各部队。当日晚9时半,粟裕下达歼灭黄百韬的总攻击令。各部队发扬了敢于战斗、敢于胜利的精神。三师七团曾团长带着几个有炮无弹的炮兵和17名战士,始终刺刀闪闪,冲杀在前。补充到部队的一批新解放战士,还没等相互认识就立即投入了战斗。经过一段时间的激战,一纵攻歼王老集据点,四纵队攻歼何庄之敌,六纵占领赵庄,八纵攻占陈岗。到6日晨,我军全歼敌黄兵团的二十五师三二四团全部外加2个连。

我军四面八方的凌厉攻势把黄百韬打蔫了。黄百韬预感有灭顶之灾,不寒而栗。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面前一堆机密文件。火光映照着众人恐惧的脸……

烧完文件,参谋长与黄百韬抱头痛哭……

众将校也抽抽泣泣……

由于蒋介石亲临徐州督战,豫东战场敌情变化极大。7月6日,西线邱兵团已迂回到我阻援部队右侧后;东线援敌七十四师(被歼后重建的)已进到宁陵及其以西地区;由平汉路北援的张轸集团(临时组编为吴绍周兵团和杨干才兵团)、胡琏兵团,被中野阻于淮阳、商水地区多日,但在蒋介石督令下,仍全力北进。胡兵团十八军的先头部队已到淮阳,正向太康疾进。各路援敌大有蜂拥而至之势。这样,我军已处于三面受敌的危势。粟裕手中已无预备队,为了争取主动,遂命令各部当晚撤出战斗,分别向睢杞以北及鲁西南转移,跳出豫东战场。我各部乘夜迅速分路撤出,使各路援敌都扑了个空。

豫东战役歼灭了区寿年兵团,打击了黄百韬兵团,削弱了邱清泉兵团,打乱了国民党在中原战场的分区防御体系。人民解放军以伤亡3.3万余人的代价,取得歼敌1个兵团部、2个整编师部、4个正规旅、2个保安旅,连同阻援作战在内,共计9.4万余人的胜利,使国民党从此丧失了发动战役性进攻的能力。豫东战役的胜利,是南线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发展中的一个重大转折,加快了整个战略进攻作战的胜利进程,为顺利完成战略决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正如7月11日中共中央贺电指出:“这一辉煌胜利,给蒋介石”肃清中原“的呓语以迎头痛击,同时也使我军顺利地进入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第三年度。”

七、攻济打援

1 毛泽东战前点将

豫东大捷之后,山东兵团指挥的部队乘胜攻克鲁西南重镇兖州。攻击山东首府济南的任务便很快被提上议事日程。

这时,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经过豫东战役酷暑季节的连续作战,官兵伤亡较大,体力急剧下降,正利用雨季到来的机会,在豫皖苏地区分散休整。他们的现状引起了中央军委的高度关注。中央提出,要许世友、谭震林领导的山东兵团向济南攻击,把敌人吸引过去,以利他们休整。

1948年7月14日,即攻克兖州的第二天,中央军委致电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治委员粟裕、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副参谋长张震,并告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谭震林,中原局、华东局:“估计敌人将利用你们疲劳之机,集中力量向你们压迫,使你们不能安心休整。你们必须以有效行动分散敌人,乘敌人分散之际,将其歼灭几部,方能实行大休整。此种分散敌人的行动,似以许谭攻击济南为最有效。拟令许谭于攻克兖(州)济(宁)后,休息两星期,即向济南攻击,迫使邱(清泉)黄(百韬)两兵团分兵北援(敌非北援不可)。此时,你们则寻敌一部攻击,使敌既被迫分散,又首尾不能相顾,以利于我各个击破及而后之大休整。许谭攻济南,可先占领机场,以两三个星期时间完成攻城准备(包括消除疲劳、补兵、练兵、侦察及部署等)。然后看敌援兵情况,决定先打援或先攻城。如攻城打援均无把握,则收兵休整。邱、黄既抽一部援济,不可能向你们压迫。你们或作战,或休整,便均有了自由。”

中央军委来电,使粟裕等华野领导人深受鼓舞。他们把目光投向未来更加广阔的战场,谁也不在乎眼前的困难。经过认真讨论,他们于7月16日复电中央军委:“如果该部署主要是为了分散敌人,以帮助我们取得时间来休息,我们则建议不必如此。”“目前如即以许谭一部抢占济南机场,恐部队本身困难,难以连续作战,且势必迫敌北援。如是兖济仍有被敌占去可能。以许谭现有兵力,攻济南与打援势难兼顾。”“建议许谭与我们争取时间休整一个月,而后协力攻打济南,并同时打援。”“只要济南能解决,打援方面又取得胜利,则战局可能迅速向南推移,今冬攻占徐州之计划似属极大可能。”

这是一个大胆的、出人意料的计划。

华野主力在外线作战已一年有余,现在提出与山东兵团协力打济南并打援,意味着由外线返回内线作战,显然有悖于中央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域的方针,能得到中央军委的认同吗?

然而,中央军委迅速肯定了粟裕等华野领导人协力打济南的建议,并要他们休整完毕以后,在陇海线南北打几仗,然后攻济南,或先攻济南并打援。同时提出作战计划。

此后,中央军委与粟裕等华野领导人之间,电报往来频繁,攻打济南作战的构想日臻完善。

8月10日,粟裕等华野领导人致电中央军委,对雨季休整后的下一步行动提出了三个作战方案--

第一方案:集中全力转到豫皖苏及淮北路东地区作战,截断徐埠铁路,孤立徐州,将重点放在打援上,求得于运动中首先歼灭国民党第五军,继而扩大战果,歼灭其他兵团。

第二方案:集中主力首先攻占济南,对可能北援之敌,以必要的兵力阻击。

第三方案:攻占济南与打援同时进行,重点配备与使用兵力。第一阶段以2个纵队抢占济南机场,在济敌反夺机场中歼灭反击力量,削弱守备的兵力,同时以其余11个纵队打援;第二阶段则在歼灭敌军主要一路后,以一部负责阻击,将主力转攻济南。

三个作战方案各有其优劣,粟裕他们倾向于采用第三方案。打援战场拟选择在山东汶河以北、泰安以西、肥城以南地区,或邹县、滕县间地区,阻援战场选择在鲁西南金乡、巨野、嘉祥地区。

华野领导人拟于8月15日赶往兖州,与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华野副政委兼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商定下一步作战问题。

为更有效地配合9月攻势,华野报告军委:“除令江淮军区两旅准备袭击徐州机场,令豫皖苏集中四五个团破击徐蚌段铁路外,令淮南部队破击蚌浦段铁路。同时,华中之十一纵则应适时以主力转到运河线或沿江地带,积极作战,以收配合之效。建议中原军区以主力向信阳或南阳汉水流域进击,以吸引十八军南下,使其不易北援。同时建议以陈谢有力一部位于郑州附近,使郑敌不敢东援。”

8月12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复电粟裕、陈士榘、唐亮、张震,并告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华东局、中原局:“你们所提三个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待你们和许、谭、王会商,提出更接近实际的意见以后,再正式答复你们。”

中央军委所持态度是极其慎重的,对华野复电表示只提出一些初步感想,作为与华野会商时的参考材料。对9月攻济打援作战,军委预计可能出现三种结果:“第一,打一个极大的歼灭战。这即是你们所说的,既攻克济南,又歼灭五军等部大部分援敌。第二,打一个大的--但不是极大的歼灭战。这即是攻克济南,又歼灭一部分--但不是大部分援敌。第三,济南既未攻克,援敌亦不好打,形成僵局,只好另寻战机。”同时又高瞻远瞩地指出,“你们第三方案之目的,是为了争取第一种结果。其弱点是,只以2个纵队占领飞机场,对于济南并不真打,而是集中11个纵队打援,则援敌势必谨慎集结缓缓推进,并不真援。邱清泉、区寿年兵团之所以真援开封,是因为我们真打开封,敌明确知道我是阻援,不是打援,故以10天时间到达了开封。如果你们此次计划不是真打济南,而是置重点于打援,则在区兵团被歼,邱黄两兵团重创之后,援敌必然会采取(不会不采取)这种谨慎集结缓缓推进的方法。到了那时,我军势必中途改变计划,将重点放在真打济南。中途改变计划,虽然没有什么不好,但丧失了一部分时间,并让敌人推进了一段路程,可能给战局以影响。”军委进而指示,“我们目前倾向于攻城打援,分工协作,以达既攻克济南又歼灭援敌一部之目的。”

8月15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第一副司令员陈毅和副政治委员邓子恢:“9月华野攻济打援是一次重要战役,需要你们的有力配合。望你们直属各纵对于9月作战计划预先筹划,于月底电告意见。”这就是说,中央军委已经正式采纳了华野粟裕他们请中原野战军对这次攻济打援战役做有力策应的建议,中野为配合济南方面作战,必将有所行动。南北呼应的大格局形成了。

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图已经被勾画而成了,显示出战略决战阶段序幕的初步轮廓,只待最后的点睛之笔。

这正是金风送爽、花果飘香的季节。8月20日,粟裕率野直机关和部分纵队军政主官来到山东曲阜,受到山东兵团领导人谭震林、王建安等人和司政机关人员的盛情欢迎。他们为粟裕一行准备了时令瓜果、可口饭菜和舒适的下榻处,还在孔府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堂里布置了作战室,满墙挂上了大比例尺军用地图和敌我态势图,准备好了各种作战文书、敌情调查资料,使粟裕一行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温暖感觉。

老战友相见,分外亲热,无话不谈。粟裕与谭震林在井冈山时期就认识,两人都参加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长期在新四军共事。抗日战争胜利后,两人共同指挥苏中战役,七战七捷。华东野战军成立后,粟裕任副司令员,谭震林任副政治委员,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的领导下,共同指挥了莱芜、孟良崮等战役,迫使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暂时转入守势。华野分成西线兵团和东线兵团以后,粟裕和陈毅率领西兵团与刘(伯承)邓(小平)集团和陈(赓)谢(富治)集团密切配合,挺进中原,迫使国民党军陷于被动局面,对扭转全国战局起了决定作用。陈毅到中原军区工作以后,粟裕就任华野代司令员、代政治委员,出色地指挥了豫东战役,使中原、华东战场的形势出现新的转折。谭震林和许世友率领东兵团坚持内线作战,出色地指挥了胶东保卫战和胶济路中西段、津浦路中段等战役,从根本上改变了山东的局面,使济南成了一座孤城。现在,他们又一次站在一起了。

连日来,华野各纵队军政领导人相继来到曲阜,许多人都乘坐从战场上缴获的美式吉普车而来。曲阜一下来了这么多领导干部,岗哨比平时增加了几倍,使这里的气氛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时,国民党最高统帅部也十分忙碌。为了弄清豫东战役、兖州战役后华东野战军的新动向,国防部每天的军事例会上都少不了分析研究华东战场的形势和华东共军动向。蒋介石也经常不请自到。他们认为,共军的主要作战方向在济南的可能性较大,共军“有攻济南之企图”,并据此制订了《济南会战》计划,其主要方针是:“将主力分置于陇海、津浦、平汉及汉水、丹江各要点,编组进剿兵团,先充实战备。”“在整备未完成前,全盘战略暂取守势,在战术上则仍取攻势……”防守济南的要领是:一、尽量缩小防御圈,守备要点;二、控制强大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依靠火力和机动部队的出击以歼击进犯的共军;三、注意夜间防御战,勤加演练。国民党当局认为济南会战迫在眉睫,严令国民党徐州“剿总”所属兵团和济南第二绥区部队按此计划调整部署并加紧备战。

中央军委得知华野内外线兵团胜利会师,于8月22日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一、关于攻济及打援的作战计划,由你们会商电告。二、关于作战时间,提议在9月15日以前完成有关攻城及打援的一切准备工作,9月15日左右开始攻城、御援及打援。部队于9月15日以前进入指定阵地。三、9月15日以前及9月15日以后2个月(包括作战及战后休整),约80天至90天,全军粮食、草料必须筹备齐全。四、由临城至大汶口及由金乡至汶河两条敌援道路上,我军要构筑多道防御阵地,要能在临城至兖州间、金乡至济宁间阻止敌援20天以上,打援歼灭战似应预定在兖州附近地区。五、叶飞所率一、六、八纵应于攻城发起前若干天出动北移,不能过早也不能过迟。”

毛泽东代中央军委起草的这份电报,又给华野领导人出了题目,要他们“会商电告”。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给华野领导人出的这个题目,显然有一篇大文章好做。怎样做好这篇大文章呢?

粟裕、谭震林同华野其他领导人会商后决定,尽快召开东、西兵团纵队级以上领导人参加的军事会议,认真学习领会军委指示精神,结合敌我情况和战场实际情况,群策群力地制订一个既符合军委意图又切实可行的攻济和打援的作战计划,然后正式呈报中央军委批准。

恰在此时,我军获悉国民党军为增加济南守备力量,拟空运第十九旅至济南。又悉,第五十七旅也有被空运至济南的迹象,何时启运,尚待进一步证实。

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引起华野领导人的高度重视。8月23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联名报告中央军委,并致电苏北兵团领导人,要求调苏北主力部队北上参战。

中央军委迅速做出批复。8月24日,军委致电粟、谭、陈、唐:“一、同意调苏北兵团主力参加攻济及打援战役,酌留三十三旅、三十四旅在苏北。该兵团北移时间不可过早,免使敌警觉,先我集中。二、你们对于济敌坚守程度及攻克快慢之估计,望告。”

中央军委的决断,使得在攻济打援战场上出现了解放军在兵力上优于国民党军的新局面。华野外线兵团与山东兵团会合,加上即将北上参战的苏北兵团主力,解放军在山东战场可动用的兵力将达到15个纵队,约32万人。而国民党军济南守城兵力和可能增援的兵力,充其量28万人。这样,华东野战军在这次重大的军事行动中完全取得了主动权,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时间表进行战役筹划和准备。

8月25日至29日,华东野战军前委在曲阜召开东、西兵团纵队领导干部参加的作战会议。会上,大家传达学习了中央军委关于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一系列指示,认真研究了敌我双方的情况,对战役指导思想、组织指挥、兵力部署、战役发起时间、政治工作、后勤保障工作等进行了充分讨论。

通过讨论,与会者认识到,济南战役既是一次坚固设防城市的大规模攻坚战,又是一次在广阔地域对付多路援军的大规模阻援打援战。无论是攻城或阻援打援,都是一次重要战役,必须知己知彼,充分准备,把困难估计得多一些,多作几手准备,决不能因轻敌而遭遇不应有的损失。华野第十纵队以善打阻击著称,十纵司令员宋时轮主动请战,要求担负对城西的主攻任务。他积极建议,对济南实施四面包围,而将主攻方向选在城西,“先打济南西部,控制飞机场,断敌内外联系,使济南由孤城变为死城”,然后协同兄弟部队,东西对进猛攻,济南即可指日而下。九纵队司令员聂凤智也在会上争着担负主攻任务。他的发言语惊四座:“依我看,打济南不用那么长时间,也许有个15天到20天就足够了。”他不是信口开河。早在这年3月打周村的时候,他就特意从俘虏的敌军高级军官中调查济南的防务部署情况,最近又多次派侦察员化装潜入济南城内摸情况,还亲自同纵队侦察科长秘密到过济南城郊。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8月26日3时,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指出:

攻济打援战役必须预先估计三种可能情况:

(1)在援敌距离尚远之时攻克济南;

(2)在援敌距离已近之时攻克济南;

(3)在援敌距离已近之时尚未攻克济南。

你们应首先考虑第一种,其次考虑第二种,再次应想办法对付第三种。在第三种情况下,即应临机改变作战计划,由以攻城为主,改变为以打援为主,在打胜援敌后再攻城。估计到这一点,在你们将全军区分为攻城集团和阻援打援集团之后,两个集团均应留出必要的预备兵力。特别是阻援打援集团,应留出强大的预备兵力,准备在第三种情况下,保证你们手里有足够的力量歼灭援敌。为达此种目的,你们应着重于多道坚固阻援阵地的构筑,以便一方面节省阻援兵力,不使自己的大量兵力消耗和疲劳于阻援作战之中,另一方面使敌大量消耗于我阻援阵地之前。弹药的使用及储备、粮秣的筹集,均须和上述要求相适应。即要注意在第三种情况(最困难的情况)出现时,你们不但在兵力上,而且在弹药和粮秣上,均有办法战胜敌人。只有在你们预先准备好这一切的情况下,才能保证胜利。

中央军委的电示,在纵队以上领导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大家认为军委提出的作战原则是经过深谋远虑的,表示拥护。

在此期间,中央军委和华野之间又多次电报往来,充分体现了党内、军内的高度民主。通过上下努力,互为补充,全军上下对攻济打援作战方针的认识逐渐趋于一致。

华野前委认真学习了中央军委一系列指示,带领纵队以上领导干部又经过连续几天的深入讨论,很快统一了认识,并在此基础上制订了攻济打援的作战方案。8月31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将纵队以上干部讨论结果拟成的作战方案正式上报中央军委,明确提出:“作战任务以攻占济南为唯一目的,并求歼援敌之一部(至少三四个旅),并坚阻援敌不能迫近济南,以争取第一种可能之实现。”“作战方案拟定将分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以足够兵力迅速攻占济南机场,以阻敌空援,并分割其外围守敌(目前守敌大部驻于四郊及外围)而歼灭之,减弱其守备力量,并查明敌人工事及抵抗之强度。但对其周围之强固据点,则予以监视,以便于突破外围后,于第二阶段迅速突入纵深,分割整个敌人防御体系,打乱其指挥系统,攻占其内城及商埠,而后再向外肃清四郊,以便缩短作战时间。在战役第一阶段之同时,对于援敌仅以次要部队依强固工事阻延其前进,消耗其力量,以便我打援部队之集中与充分准备力量。至战役第一阶段之末期(约在7天以后),即发起打援战斗,以求歼援敌三四个旅。而后伺机再歼援敌一部,或转移打援兵力一部于阻援方向。”“战役第二阶段,须视攻坚集团之进展、敌人工事及抵抗力之程度,以及援敌之缓急和我军歼灭之战果如何而定。”

这时,中央军委正日以继夜地忙于处理东北战事,准备同国民党军卫立煌集团展开战略决战。接到华野正式上报的作战方案后,中央军委很快分出时间进行研究,于9月2日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并告华东局、中原局,作出明确批复:“完全同意8月31日电所提攻济及打援之整个部署。”

有了中央军委的明示,华东野战军便按照既定作战方针放开手脚大干起来。9月2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震发布《华东野战军济徐作战预备命令》。

华野各部队接到济徐作战预备命令以后,纷纷加紧作战准备,只等一声令下。

作战预备命令指出:东、西攻城兵团归山东兵团许世友司令、王建安副司令统一指挥,战役开始时谭震林副政委即返回野战军指挥部共同主持全军统一指挥工作。

由于山东兵团有许多事需要由谭震林料理,谭实在难以脱身,直到攻济战役结束,他也未能回野司共同主持全军指挥工作。

这时许世友正在胶东蓬莱养伤,野司要他回前线主持攻城集团的工作,竟同中央军委的意图不谋而合。精细过人的毛泽东在处理近来华东方面的文电中,发现唯独不见许世友的署名,甚感奇怪,便专电查问此事,这才知道许世友正在胶东休养。军委正式来电征询意见,说济南前线需要他,问他身体状况是否允许重新工作。

许世友手捧电报,心情无比激动,对妻子田普说:“赶快给我收拾行装,我要回前方!”

许世友说一不二,当天连晚饭也没吃,就坐上打周村缴获的美式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赶往华东局所在地益都。

地处胶济路中段的益都,这时是华东地区党政军领导中心,除了华东局在此建立领导机构外,华东军区领导机关也在此办公。华东局和华东军区领导知道许世友要来,早就为他准备了情况介绍和有关济南战役的文件电报。

许多人知道许世友是打猎的能手,又嗜酒如命,天天不能离酒,却不知他粗中有细。这次华东局和华东军区的领导为了给他接风,自然少不了备酒。他却婉言谢绝,闭门研究有关济南战役的文电。随后,他分别给粟裕和谭震林起草电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达华东局,预计9月10日晨可到达山东兵团部谭震林、王建安处,表示同意曲阜会议所确定的攻济打援的作战方针。但他认为在部署上兵力不够集中,建议集中使用兵力,将攻济西兵团的两个纵队中的一个纵队抽到铁路以东。这就是他近来反复琢磨的“牛刀子”战术--尽量把主力用在刀刃上,以便致敌于死命。电报写完后,他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遣词造句中流露了对曲阜会议的某些不同看法。但想到要对整个战役的胜败负责,对全体官兵的生命负责,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军事指挥员,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不同看法而缄口不言。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在电报的末尾写上9月8日9时,并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交华东局机要员发出。

曲阜会议结束后,粟裕、陈士榘、唐亮、钟期光等华野领导人前往宁阳西北的大柏集,着手建立一个小型而精干的指挥中枢,并分别出席三纵、十纵的作战会议。谭震林随同副司令员王建安、参谋长李迎希、政治部主任谢有法等返回泰安山东兵团。

9月10日,粟裕致电许世友、谭震林及中央军委:“我们同意世友同志集结兵力之意见”,“究应如何具体部署,请许谭王决定”。表示对许世友集中使用兵力建议的高度重视和对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他们的军事指挥的绝对信任。

9月11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回电许世友并告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和华东局、中原局,一方面肯定许世友的建议,一方面表明攻济打援的作战部署是军委指示决定的,以消除许世友对曲阜会议作战方针的某些误解。这份电报对许世友、粟裕等人赋予重任,向许世友极其郑重地宣布:“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回电还明确指示,“此次作战目的,主要是夺取济南,其次才是歼灭一部分援敌。但在手段上,即在兵力部署上,却不应以多数兵力打济南。如果以多数兵力打济南,以少数兵力打援敌,则因援敌甚多,势必阻不住,不能歼其一部,因而不能取得攻济的必要时间,则攻济必不成功。”“至于攻城部署应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此点甚为重要,并应迅即部署。第二阶段则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利发展之方向。如果东面利于发展,则应使用于东面。”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战前点将,确实是慧眼识珠,知人善任。粟裕和许世友都是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的战将,各有所长,互为补充。粟裕富有战略眼光,善于战役指挥,担负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全军指挥适得其人。许世友长于攻城略地,勇猛顽强,担负攻城总指挥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毅曾经这样评价粟裕:“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纪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粟裕同志可算为理论与实际兼优的人,战役指挥很高明。他长期在实际战争中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

长期同许世友浴血奋战的聂凤智曾经这样称赞他的老司令:“许司令是靠打仗起家的,战争是他的事业。他一生参加过的战斗、战役难以计数,其中有不少是硬仗、恶仗、诡仗。他的指挥风格,不仅是‘面对强敌,敌硬我更硬,敢打敢拼不怕死,而且是外粗内精,粗中有细,善动脑子。许司令是我军从战士逐级成长起来的一代战将!”

2 如箭在弦

9月9日黄昏,许世友连晚饭都没吃,就坐上他那辆美式吉普车离开益都华东局所在地,连夜驶向泰安山东兵团司令部。

经过一路的颠簸,许世友在第二天黎明准时到达泰安,稍事休息后,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许世友驱车直奔泰安以东的山口寨石竟头村。这里是攻城东兵团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的驻地。秋阳高照,全团官兵正在进行攻城演练,一个个挥汗如雨。他刚一下车,就受到九纵司令员聂凤智、政委刘浩天和七十三团团长张慕韩等人的迎接。

眼前的壮观场面令许世友心情激动。只见村里村外到处是冲杀场面,喊声震天,仿佛置身于两军对阵的战场。更令人惊叹的是村头的模拟攻坚演练:一边是守方利用村头土圩子、水壕代替高厚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凭险据守,一边是攻方利用炸药包撑杆、云梯等自制器材,在火炮和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轮番攻城,一次不成又攻一次。桥被炸断了,就蹚水或泅水过河;云梯被炸断了,就用绳子绑起来继续用,再不行就把断了一截的梯子扛在肩膀上,让战友踏着自己的肩头往高处攀登。

许世友看得眉眼带笑。他看见一个班长带着两个小兵在演练用撑杆投送炸药包。连长突然提示一个小兵腿负伤了,这个小兵踉跄了一下,接着站稳了身子,双手牢牢抱住炸药包。班长和另一个小兵赶快把炸药包接过来,准备往撑杆顶上绑。一眨眼工夫就绑好了,他们把撑杆高高地竖立起来。正准备拉引绳引爆炸药包之际,连长又突然提示:“引绳断了!”

这一意外情况使在场的人一惊,正不知如何处置好,只见那位班长身子一蹲,纵身爬上高杆,麻利地抓住断引线头,用力一拉,随即滑下高杆,带领两个小兵飞也似的奔向10米开外的地方,伏下身来。

连长大声喊:“引爆成功!敌人的城墙被炸开一个大豁口!”

话音未落,从攻击出发地嗖嗖嗖地奔出几名战士,他们身背冲锋枪,腰挎手榴弹,一个个弯着腰冲向城墙根。那里早由前面的战友架好了云梯。他们毫不犹豫地奋勇攀登,登上城头就连连向敌人射击和投弹。敌人拼命反扑。前头有人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奋不顾身地往前冲,一浪盖过一浪。他们高声地喊叫着,不间断地左冲右突,终于巩固了城头阵地,并不断地扩张战果,为后续部队开辟了通向胜利的通道。

许世友来到战士们中间,抓住一个矮个子小兵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轻轻地抚摸着满是血口子和老茧的手掌说:“疼吗?辛苦了!”

小兵朗声回答:“报告首长,不疼!不辛苦!”

许世友赞许地点点头,随后面向众人,提高嗓门说:“同志们练兵很苦很累,说不辛苦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多吃些苦,打起仗来就可以少流血!今天,我对你们的实战练兵泼点冷水--要知道,济南的王耀武不是软豆腐,济南的城防工事也不是纸糊的,我们得开动脑筋想办法,苦练加巧练!”

随后,许世友又同这个团的营连干部见面,详细了解了他们的备战情况和处理各种紧急情况的应变能力。

这天午后,许世友出席了在九纵驻地--泰安范家镇召开的攻济作战誓师大会。

誓师会后,许世友惊奇地发现,九纵上上下下都讲他们担负的是主攻任务,连作战命令上也如是说,这与华野和山东兵团下达的命令截然不同。“老聂呀,你究竟搞的啥名堂?”许世友禁不住问聂凤智。粟裕、谭震林、许世友等华野和山东兵团领导人都很清楚:济南西边既是薄弱部位,又是要害部位。那里有飞机场,归杂牌军吴化文部驻守。我军对吴化文的争取工作已有了眉目,若攻占济南西郊一带地区,便有利于切断王耀武与外界的联系,有利于整个战役的顺利发展。因此在兵力配备和作战部署上,确定十纵所在的济南西线为主攻方向,九纵所在的济南东线为助攻方向。现在弄不清九纵为什么将助攻改为主攻。“主攻”与“助攻”,虽然仅一字之差,但含义和要求截然不同。

聂凤智心里有数,知道许世友这个老上级、九纵的前任司令难对付,不是随便支吾搪塞得了的,唯有把实情和盘托出,或许能够得到谅解或认可。他不会忘记,他手下的二十五师师长肖镜海、二十六师师长张锤秀、二十七师师长孙端夫几天前提出过同样的问题,转弯抹角地查问纵队是不是搞错了,兵团给纵队下的命令是“助攻”,怎么纵队给各师下的命令变成了“主攻”?话传到聂凤智耳朵里,聂凤智分别找三位师长谈话,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没有搞错,那是我的意思!兵团有兵团的命令,纵队有纵队的命令。你就照纵队给你们的命令打,误了事,我拿你是问!”那三位师长都知道他们的司令员打仗的虎劲,从来说一不二,哪敢再饶舌。现在,聂凤智哪敢拿对付他那三位师长的办法来对付许世友,思忖再三,决定实言相告。

他故意装出一副苦相,说:“那样改是我的主意,也是为了把这一仗打好。如果有什么错,我甘愿挨骂受罚。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就是为了一打就能打到王耀武的痛处,一打就将他打趴下。陈老总以前说过,抗日战争结束后、解放战争初,北平军调处执行部’军事三人小组前往济南调解国共关系那会儿,曾经多次会过王耀武,说不能小视这个山东大汉。王耀武曾对陈老总说,你们共产党有三大长处,善于学习研究学问,与人民关系好,能打仗。他还说,国内战乱多年,生灵涂炭,他作为军人,也是愿和平不愿打仗的。他的这些话,固然有当面奉承和虚情假意的成分,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同于国民党军队中那些草包司令。我们对他不能掉以轻心。经过我们的长期研究,包括从国民党投诚起义人员和俘虏人员那里了解,知道王耀武在指挥上有一套,在他的部队中颇有威望。经过他不遗余力地加强防御设施,济南已变为一个坚固设防的城市。况且,王耀武手里还有11万重兵。面对这样的敌人,面对敌我兵力对比,我们并不占有绝对优势,我们抱着老皇历不放肯定吃亏。这就要求我们多用脑子,出奇兵,让他防不胜防,疲于应付,最后战而胜之。我们把‘助攻改为’主攻,没有要上级给我们增兵增枪,也没有改变战役的整个部署,只是要求改变大伙儿的精神状态,拿出打‘主攻的劲头完成任务。但我承认,事先没有请示报告,多少有点自由主义。请许司令批评指示。”

许世友一向讲短话,今天他居然耐着性子听完了聂凤智这篇长篇大论。他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骂了一声:“老聂呀,你要搞砸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对聂凤智来说,没有比这样的挨骂更受用的了。九纵上上下下都用打“主攻”的精神要求自己,官兵们用写决心书、写血书、诉苦、立军令状等多种形式表达他们决心在这次攻济战役中为人民立新功。 

参加完九纵攻济作战誓师大会,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攻城集团指挥部领导人又分别前往东兵团的渤海纵队和总预备队十三纵队等部队视察,给官兵们讲话。谭震林下大力气抓攻克济南后的军事管制工作和城市接管工作,颁布了“约法七章”和“十项规定”,成立了以他本人和曾山、许世友、谢有法、郭子化、袁仲贤、刘顺元共7人组成的军事管制委员会,就城市政策问题,多次给干部们作报告。他以打潍县为例,强调执行城市政策的重要性。由于打潍县过程中城市政策执行得好,得到了意料不到的重要收获--物资没有被破坏,机关没有被搞乱,国民党的全部文件得以被接收,乱捕乱杀的现象也没有发生,不但在经济上而且在政治上瓦解了敌人,增强了革命力量。仅章丘、齐东两县跑回来的“还乡团”等就有1万人,带回2000多条步枪,还有机关枪、迫击炮。他恳切地告诫大家:“城市政策是我们党的一面旗帜。一个城市首先与老百姓见面的就是解放军,人家看共产党的好坏就首先看解放军的行动。城市政策关系到革命成败的问题,所以同志们要认识到,不是上级要求讲,我们可以不讲。这是关系革命成败的问题,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重大责任。”

由于济南西部地区被选作这次战役的主攻方向,华野主要军政领导人对攻城西兵团的部队给予特殊的关注,多次前往攻城西兵团所属的十纵队、三纵队和两广纵队等部队视察,出席他们的营以上干部会,看他们针对济南特点进行的实兵演练,还出席了十纵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刘培善主持召开的西兵团作战会议。

这时,我方获悉,国民党军整编八十三师的一个旅可能空运至济南,济南守敌将增至九个正规旅。济南飞机场及其外围防守兵力已达五个旅,正日夜赶修工事,敌我兵力对比已出现了不利于我的变化。

粟裕对攻济作战方案重新作了研究,提出甲、乙、丙三个方案,于9月11日致电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并报中央军委、华东局、中原局:“请你们考虑后提出具体意见电告,并请军委、华东局、中原局指示。”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必须善于随时把握战场的脉搏而提出相应的对策。在这些方面,粟裕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他所提出的三个方案的精髓就是敌变我变,使自己始终处于有利地位。敌向济南增兵而使我处境不利,我就集中攻坚集团的主力先猛攻飞机场,待情况明了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或以打援集团之一部攻歼徐州东南郊外围之敌,以吸引敌人注意力于徐州;或攻济南吸引敌人北援,而以打援兵团之一部进迫徐州,调动敌人回援而歼灭之。不管哪一个方案,都是为了尽可能调动敌人,改变敌我之间的力量对比,而没有放弃夺取济南的计划。

9月12日、13日,许世友、王建安、谭震林和中央军委先后致电粟裕,表明了不同看法。许王谭的电报说:“八十三师是否已空运至济南难以确定,但我们在精神上假定该敌已到济。为稳重攻济,第一步以攻下飞机场为主,东边也应攻击,才能做有利配合,否则,敌易集合全力向机场反扑,使我不易得手。加之机场方面地形狭隘,最多只能使用两个纵队,否则拥挤一堆,徒增伤亡,于事无益。因此,攻济部署不能有大的变动。仅以十三纵紧随鲁中南纵之后,必要时参加机场作战,将机场攻下后,再以情况而变更。请促成宋(时轮)刘(培善)孙(继先,三纵队代司令员)等之决心与信心,按时发起战斗。如宋、孙等能于运动时来泰安城与我们会谈一次更好。”

中央军委仔细研究过粟裕9月11日来电后,经过反复权衡,也不赞成攻济部署做大的变动,提出设法歼敌一部,使济南守敌等于没有增兵而空欢喜一场。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于9月13日3时给粟裕并告许谭王和华东局、中原局的电报中说:“我用一个兵团攻徐州东南郊外围之敌,另以几部兵力发动向徐海、徐蚌、商兰之破击,造成攻击徐州之势,以求牵制徐敌不敢北援。因刘峙有三个有力兵团分驻商丘、新安、蚌埠三处,随时可以集中于徐州附近,除给我分散各部以反击外,尚有充分兵力(十个旅以上)组成一个集团,北上援济。此时,我分散各部势必被调回,兵力疲劳,处于被动,恐难达打援目的,因此乙项方案不宜采用。甲、丙两项方案是按照原计划作战的打援方法,这是可以依据敌援情况临时选择的。因此,只要你们在八十三师到达济南后,仍有把握夺取飞机场并在济市外围歼敌一部,你们可以按照原计划发动攻济,并在徐济间准备打援为适宜。只要你们能在飞机场及其附近歼敌两个旅左右,则济市之敌等于没有增加。除非你们对夺取飞机场及在济市外围歼敌两个旅左右业已完全无把握,那就只好彻底放弃攻济计划,而另做其他计划。但即使如此,亦不妨试攻一次两次,假如试攻无效,对我亦无大损失。”

粟裕一向对毛泽东的胆略由衷地敬佩,对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指挥上的细心、周到和成熟也完全信得过。现在毛泽东提出的“只要你们能在飞机场及其附近歼敌两个旅左右,则济市之敌等于没有增加”的思想,是军事辩证法的最好运用,使得敌我力量对比发生有利于我方的变化。粟裕钦佩的是毛泽东虚怀若谷的态度,他丝毫不强加于人,甚至想到了歼敌不成而彻底放弃攻济计划。许世友、谭震林等攻城战役领导人,经过对敌我情况的分析和慎重考虑,在假定敌人增兵济南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仍坚持“攻济部署不能有大的变动”,表明他们对敌人的藐视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念,这既使粟裕感动,又为他最后决策提供了依据。这一切,更加促使粟裕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并最后下定决心。

9月13日,粟裕先后致电中央军委和许谭王,宣布按原计划,于9月16日晚开始对济南发动攻击。至此,战前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全军上下处于如箭在弦的临战状态,只等一声令下。

由于华野东西攻城兵团陆续向济南开进,担任阻援打援的部队从不同方向开往预定阵地,南线江淮军区、豫皖苏部队、淮南部队和苏北部队频频向徐州近郊,津浦路徐蚌段、浦埠段,陇海路徐商段,运河线进袭,惊动了南京国民党统帅部和徐州、济南守敌。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迅速作出判断:共军将于近日对济南发动大规模攻击。

南京国民党统帅部看到济南军情紧急,再次向徐州“剿总”和济南第二“绥靖”区重申:增强守备力量,控制强有力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确保济南万无一失,而后再配合进剿兵团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共军。蒋介石也给王耀武打电话,要他死守济南。王耀武则在电话中向蒋介石叫苦,说解放军来势很凶,如不给他增兵,济南恐怕凶多吉少。蒋介石不高兴王耀武在电话里讨价还价,要他到南京面谈。

9月14日,王耀武匆匆驱车去济南西郊机场。飞机升空后,他命令驾驶员环绕济南飞行一周。他凭窗俯视,地面的情景证实了济南大战在即,也证实了他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不用费力就能看见通向济南的条条大路上尘土飞扬,无数人马、车辆正向济南周围聚集。他心事重重,济南已被共军围得像铁桶一般,除了空中走廊尚算通畅外,所有陆上的对外通道已被全部切断,只靠现有的兵力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他实在难以接受死守济南的命令。他认为这样做,除了拼掉手中的老本外,不会有别的结果。要想保住济南,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采取“欲擒故纵”的办法--索性先放弃济南,只要保住手中老本,夺回济南岂不易如反掌?可是,由于蒋介石的固执,他的这些想法一再落空。他是1946年1月就任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的。解放军转入全面进攻后,周村、张店、淄川、博山、潍县等地相继落入共军手中,济南的处境已岌岌可危。他看出济南必是共军下一个进攻目标,曾于1948年5月15日飞南京向蒋介石告急,建议放弃济南,将他的军队撤至兖州及其以南地区,与徐州一带的国民党军连成一片,而后再图发展。这年3月,“行宪国民大会”召开,蒋介石刚刚当选为第一届总统,正因全国各个战场连遭重创被弄得焦头烂额,所以一听放弃济南的话便火冒三丈,用严厉的口吻教训说:“你不从大处着眼。对济南的问题,我曾考虑过。我们必须确保济南,不能放弃!”蒋介石生怕他脑子转不过弯,对他大谈了一套确保济南的道理,“我们有空运大队,随时可以增派援军。在空军优势的条件下,济南并不孤立,没有后方也可以作战。济南如果被围攻,我当亲自督促主力部队迅速增援。只要你能守得住,援军必能及时到达,我有力量来解你的围。为了确保济南,必要时还可以增加防守部队。打仗主要是打士气。我们的失败,败在士气低落。你们如不奋发努力,坚定意志,将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仅仅四个月,战局急剧恶化,济南四面楚歌。蒋介石还能兑现先前的承诺吗?他将信将疑。

王耀武在徐州短暂停留,本来想同刘峙谈谈向济南增派部队的事情,问究竟何时下令将滞留徐州的八十三师两个旅空运至济南,不料刘峙反而向他诉起苦来。

刘峙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份标语传单,未说话先笑出了声:“老弟,你慢慢看看!太不像话,太不像话!简直是侮辱人格!”

这些标语传单,不外乎“打进徐州,活捉刘峙”之类。有一份传单这样写着:“国民党在徐州,来过三个大将。前年来的叫薛岳,打了败仗被撤掉了。去年来了顾祝同,庸碌又无能。我们把他赶走了。今年来的叫刘峙,也是有名的大笨蛋。我们要想生活过得好,就要勇敢上前,打进徐州去杀猪!”落款是“解放军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

王耀武忍不住想笑,他记起国军中流传甚广的一则笑话:蒋介石派刘峙就任徐州“剿总”总司令时,底下的将领很不以为然,颇有微词。有人说,徐州是南京的门户,应该派一员虎将把守才是。假如派不出一只虎,至少应该派条狗--狗可以看门。如今只派来一头猪,这个门如何守得住?刘峙身体肥胖、大腹便便、行动缓慢,把他比为猪,真是活灵活现。所以,常常有人当面恭维他是福将,背后却骂他是猪。想不到共产党方面也这么称呼他。

这时,刘峙咧嘴笑了:“老弟,看到了吧?共产党要进徐州杀猪,济南贴出了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徐州也贴出了打进徐州,活捉刘峙‘,彼此彼此!”他哗哗地翻着手中的一摞文件说,“根据可靠情报,共军搞了一个济徐作战计划,他们的进攻目标也有徐州,徐州同样危急。这绝不是虚张声势。近几天,徐州东边运河车站一带,徐州以西至商丘、徐州与蚌埠之间,到处告急,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我知道老弟那边确实需要人,但徐州这边也不能少了人。八十三师两个旅暂缓空运至济南是得到老头子同意的,也是看好徐州这个大门的需要。我刘某哪敢自作主张?!”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王耀武只得告辞。

当晚王耀武飞抵南京,下榻在大行宫中央饭店,次日在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的陪同下晋见蒋介石。

在飞机上,王耀武早已打好腹稿。他知道蒋介石忌讳放弃济南、弃城突围一类的话,为了不惹老头子生气,他尽可能避开类似的说法,字斟句酌,目的是搬到援兵救急。

蒋介石显得平静随和,不像电话中那样咄咄逼人。这倒给王耀武壮了胆,使他鼓起勇气把之前再三掂量过的腹稿往外抖落:共军大部已迫近济南,以他们攻占潍县、兖州的情形来看,他们已具有攻坚的力量和技术。双方的力量对比已发生了不利于国军的变化。“如不增加一个师,济南是守不住的。”他有意加重了语气。他偷看蒋介石做深思状,并未发作,便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讲,“我们决心与济南共存亡!只有将我过去带过的整编七十四师立即空运至济南增防,固守济南才有把握。请校长早作决断!”

蒋介石除了偶尔“嗯”一两声外,不置一词。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间或双眉微蹙、旁若无人地来回踱步。

忽然,蒋介石停住脚步,面向郭汝瑰,说:“给徐州的整编七十四师下令,命令他们立即集结待命,随时准备空运至济南增防。通知周至柔准备空运飞机,越快越好,飞机一准备好即开始空运!”

蒋介石似乎松了一口气,把脸转向王耀武,说:“济南有足够的兵力,有纵深设防的坚固工事,现在又把邱维达的七十四师调去增防,足可以防守了。共军的战法就是猛冲猛打这两下子,只要头几天稳得住,他们的攻势就会受到顿挫。我已准备了强大的增援部队,一旦共军围攻济南,当严令援军迅速出动。待援军到达兖州、济宁以北地区时,你们应随时注意与援军联系。在敌人打得筋疲力尽时,及时抽出两个师的兵力出击,对共军来一个南北夹击,那时我军定当获得胜利。”

这一席话简直使王耀武有些受宠若惊。他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做了一个最标准的立正姿势,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七十四师如能及时空运至济南,我们就有获胜的绝对把握,共军就休想攻破济南!”

蒋介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一直阴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临别时,他把王耀武送到客厅门口,特地关照说:“济南那边更需要你,你今天就赶回去,不留你了。”

从蒋介石官邸出来,王耀武仍为七十四师能否按时空运的事情放心不下,直到同郭汝瑰就如何向徐州“剿总”下命令、如何向空军总部要运输机等问题逐一落实后,才放下心来。对他来说,这一回是满载而归。他颇为自得。

9月15日,他带着满意的心情飞回济南。

3 兵临泉城

山东济南,泉水众多,千姿百态,尤以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等最为有名,素有“泉城”之称,如今充满大战前的火药味,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兵城。

9月9日至13日,华东野战军担负攻城任务的东集团和西集团,分别从泰安、莱芜和济宁、汶上等地区出发,隐蔽地向济南城开进。 

9月15日夜,攻城东、西集团各部队相继迫近济南城郊。东集团一部在进军途中顺带攻占了龙山镇、三官庙。西集团一部包围了济南的屏障长清城,主力进至长清东南的宋村、讲书院、崮山地区,迫使守敌向长清东北方向收缩。

王耀武把济南作战成败的赌注押在整编七十四师的增援上。为了确保空运不中断,他一方面强化了机场的防守力量,一方面又在济南南郊千佛山下临时抱佛脚赶建了一条飞机起降跑道,以备万不得已时用来救急。如今,华野攻城西集团主力出现在长清东南地区,对济南机场构成了直接威胁,使王耀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危险一步步逼近时,王耀武当即召集绥区军政长官、司令部主要幕僚人员、济南东西守备区长官和直属部队长官,分析形势,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华野主攻方向在济南西部,其首要目标是夺取飞机场,伺机向商埠发展,然后在东线、南线华野攻城部队配合下,向济南外城和内城发起攻击。为此,会议决定,加强济南西部地区防守兵力,将刚由徐州调来的作为绥区总预备队的整编八十三师十九旅调到飞机场以西的古城方向,将整编五十七旅由济南南面的张夏、崮山等地撤回济南城区,以便随时准备增援济南西部地区作战。

9月16日(阴历八月十四)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一轮将圆未圆的皓月将清辉洒向人间,到处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军政主官带着攻城指挥部人员,来到离济南城南不远的一个叫唐家沟的小村子,建立前进指挥所。他们把前进指挥所选在一个既隐蔽又能看见战场厮杀、听到枪声炮声的突出的小山头上。沿着崎岖的小路登上山顶,举目望去,正北方天际泛着红光的地方就是向往已久的济南城。他们正期待着一个庄严时刻的到来。

皓月升上了中天,除了偶尔几声犬吠和远处间或零零散散的枪响,四野静寂无声。当时针和分针在“12”点的位置重合时,许世友同谭震林、王建安等领导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大声宣告:“时间到,开始攻击!”

指挥所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参谋人员迅速通过无线电台和有线电话把攻击命令传下去。顷刻间,炮声隆隆,枪声连成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华野攻城西集团和东集团,同时向各自当面守敌发起突然而猛烈的攻击。

远在宁阳西北大柏集的华野指挥部,是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战区最高指挥部,负有关照全局的责任--这时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华野代司令兼代政委粟裕和他的几位助手--陈士榘、唐亮、张震、钟期光等人,聚集在作战室里,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攻城西集团指挥员--第十纵队宋时轮司令员和刘培善政委,指挥两广纵队两个团、十纵特务团和野司警卫团,共四个团的兵力,由汶上隐蔽前进,于9月17日拂晓前,将长清县城四面包围。

恰在这时,华野指挥部接到攻城西集团报告:据侦察发现,国民党正规军第十九旅、五十七旅正向济南以西的古城和济南西南的橛山桥一带开来,对进攻长清县城构成威胁,请示如何处理。

粟裕和他的几位助手交换意见后认为,王耀武提前把总预备队用于济南以西,表明对长清作为济南飞机场屏障作用的重视,说明此次把主攻方向选在济南以西是对的。长清不保,济南的西防线便出现一个大缺口,飞机场就直接暴露在解放军的炮火控制之下。只消打几发炮弹,就可以叫国民党的飞机不敢随意起降。一旦飞机场不保,就必然动摇敌人坚守济南的信心。粟裕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按原计划坚决果断地向长清城发起进攻。十纵主力坚持向杜家庙、匡李庄、滕槐树庄之敌攻击,三纵主力向饿狼山、杨家台等地之敌攻击。不要被敌人预备队所扰,发扬英勇顽强的精神,攻击愈坚决愈好。继续侦察敌军十九旅、五十七旅的动向。”

攻城西集团接到华野指挥部的命令以后,对当面之敌发起了坚决攻击,捷报频传。长清守敌频频呼救。十纵二十八师攻占杜家庙,歼敌一部。十纵二十九师八十六团、八十七团全歼肥城还乡团1000余人,一直推进到玉符河边,与东岸的飞机场遥遥相望。十纵一部攻占丰齐庄、匡李庄、滕槐树庄等敌军阵地。三纵攻占了琵琶山、双庙屯、橛山桥、陡沟桥,也向党家庄、腊山和飞机场等要点逼近。鲁中南纵队攻占了济南西南的崔马庄、双山头等敌军据点。冀鲁豫军区部队一部逼近黄河北岸的齐河,迫使守敌保安第四旅弃城南逃。

十纵二十八师在攻击杜家庙和滕槐树庄过程中,遭遇古城方向开来的敌增援部队总预备队十九旅,立即将其分割包围,并与之展开巷战。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敌人终于不支,丢下许多尸体、伤兵和枪支弹药后,纷纷后撤。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时,指挥部里骤然响起电话铃声。驻兖州的部队报告:“发现国民党的军用运输机编队向北飞去!”

少顷,指挥部也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飞机马达声。

粟裕、陈士榘等领导人立刻围着军用地图研究起来。随后,陈士榘对作战参谋说:“告诉许司令、谭政委和王副司令他们,国民党要向济南守敌空运增援部队,要他们尽力阻止敌人实施空运计划。告诉攻济西兵团宋司令、刘政委,要他们加紧组织攻击,在攻占飞机场前,以炮兵火力控制机场,阻止任何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很快,从攻城指挥部和西兵团传来消息,国民党国防部命令徐州“剿总”按计划组织实施七十四师由徐州空运至济南,9月17日开始起运。

9月17日,多批次飞机飞临济南上空,发现机场范围不时有炮弹爆炸。当天空运受阻,仅降落几架飞机,不得不准备第二天、第三天继续空运。

攻城西兵团遵照华野指挥部的命令,重新组织了攻击力量,对横亘在前进道路上的敌军玉符河防线发起了进攻。

玉符河距济南约15公里,河面宽阔,水深及胸,是护卫济南飞机场的天然屏障。河东岸一条绵延10余公里的长堤,如今被国民党军改造成了密布土木工事和石砌地堡的坚固防线;河西堤下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洼地和积水,形成难以逾越的障碍。正当解放军即将发起进攻时,侦察发现济南守敌突然开启玉符河与黄河相连的大闸门,混浊的河水汹涌而入,河面迅速扩展,有的河段竟宽至一二公里。敌整编二师二一一旅已奉命进入工事,正严阵以待。

攻城西集团司令员宋时轮、政委刘培善,决定集中使用十纵和三纵主力,对机场实施钳形突击,并把他们的前进指挥所推进到玉符河边的堤坝下。

宋时轮对参谋人员下命令:“要纵队侦察连派人侦察玉符河水情,看看哪些河段可以徒步;要二十九师派部队实行火力侦察,在玉符河上游找到徒涉场或渡河点,越快越好!”

十纵侦察人员很快查明,玉符河常年河水齐胸深,只有少数河段没过头顶,徒涉不会有太大困难,只是现在黄河放水以后情况复杂一些。在这条防线上,敌人部署了六七个团的兵力,工事密布,是扼守济南飞机场和西大门的重要防线。当地群众说:“你们若打不下常旗屯,要想过这道河是很难的。”

十纵二十九师把火力侦察任务交给八十七团三营七连。七连第三排排长张宪臣在出发前集合全排讲话。全排齐声高喊:“坚决打响攻济第一炮!”

突击排出发了。他们沿着玉符河溯流而上,绕道八里庄来到目的地常旗屯,突击成功。

七连一排、二排也相继涉水过河,并肩向退守常旗屯的敌人发起猛烈攻击。

三营八连、九连趁七连向常旗屯侧翼猛攻时,迅速从常旗屯正面涉水过河,向常旗屯守敌正面阵地发动猛攻。防线很快被突破,敌人纷纷缴械投降。

济南守敌的西防线,终于被华野攻城西集团撕开一个大口子。此时,宋时轮和刘培善分析认为,由于黄河开闸放水,玉符河涨势很快,但现在尚不足以危及大部队徒涉,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突击过河。他们当即果断地下达命令:西兵团所有炮火对玉符河东岸军事目标实行压制射击,掩护十纵、三纵部队强行徒涉。部队徒涉成功后,迅速向济南飞机场推进,并尽力扩张战果。

随着一声令下,十纵、三纵的一支支队伍扑向玉符河,扑向河对岸的敌军阵地。敌军整编二师二一一旅、保安八旅等近十个团兵力,抗不住解放军狂潮般的攻势,纷纷后退。

三纵和十纵主力直指济南飞机场。9月18日,十纵攻占紧邻机场的杨家庄、大刘家庄、大饮马庄以北地区,三纵攻占仁里庄、玉皇山、簸箕山。鲁中南纵队的四个团也赶在河水上涨之前跃过了玉符河,一过河就对敌军阵地发起攻击,相继占领党家庄、岳而庄。由于各部队的迅速推进,华野攻城西集团的炮火已能有效地打到飞机场。

这天,满载国民党官兵的运输机,一架接一架地强行降落,不料遭到解放军的炮击。一发又一发炮弹落在机场内,落在跑道上,炸起团团烟雾,吓得天上的飞机再也不敢着陆,那些满载后续部队的运输机不得不被迫返航。

经清点,援敌两天只空运了整编七十四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的七个连。王耀武只好叹气摇头,自认倒霉。

攻城东集团也取得重大进展。

渤海纵队一部于午夜时分,对济南东北保安六旅据守的外围据点--王舍人庄发起突然攻击。

华野坦克兵出动4辆美式15吨轻型坦克,首次配合步兵参战。当晚皓月当空,大地一片银白。当4辆坦克黑黢黢的身影出现在敌军阵地前,轰鸣的马达声震动大地时,敌人那边竟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4辆坦克很快成扇形散开,转动的履带发出嘎嘎嘎的金属摩擦声,炮塔转动着,忽然发出耀眼的闪光。坦克的平射炮开火了,坦克上的重机枪也怒吼起来。跟随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一齐朝敌人那边开火。

参加过这次战斗的坦克队队长赵之一,战后曾经这样说:“在骤然的袭击下,那些国民党当兵的活像一群丧魂落魄的雏鸡--呆住了!在20分钟内,听不到他们还一枪……”

国民党保安六旅少将旅长徐振中被俘以后,说:“那天,你们的坦克群迫近来,使我的整个旅秩序大乱,无法指挥。”

解放军只把王舍人庄包围起来,却不做最后歼灭。渤海纵队主力迅速西插,先后攻占卧牛山、祝店、辛店等地区,前锋直指济南城关。

九纵二十五师七十四团负责攻打城东茂岭山。战前,全团响亮地提出,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多次组织营、连干部对茂岭山的工事和地形进行实地侦察,结合沙盘反复研究,又抓了山上的俘虏一一核对。9月16日午夜,突击连仅用20分钟就突破了半山腰第一道防御工事。随后,团长王景昆、团政委孙子宇指挥后续部队,对山上核心阵地从东北、东南、西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从战斗发起到结束,仅仅两个小时。9月17日凌晨2时,一连、四连攻占了茂岭山主峰,将一面写着“首战茂岭山,打开胜利门”十个大字的红旗插到了山顶。

在同一时间,二十五师七十五团三营八连向茂岭山南边的砚池山发起攻击,仅用50分钟就攻占了敌军阵地,抓到俘虏60多人。

打下茂岭山、砚池山的第二天,纵队的嘉奖令就发布了,在全纵队上上下下引起巨大反响。七十四团、七十五团官兵纷纷请战,要在新的战斗中杀敌立功,争取更大的荣誉。

与此同时,渤海军区部队攻占了黄河南北两岸的鹊山、洛口等敌军据点。

这时,王耀武断定华野攻城集团的主攻方向在济南东面。于是,他忙不迭地将之前调往古城以西的整编二师师长晏子风率领的总预备队十九旅和五十七旅调到东面,又将其嫡系部队整编二师二一一旅从飞机场以西后撤至商埠,商埠以西只留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率领的八十四师和独立旅守卫。他命令刚刚受到过沉重打击的十五旅重新整理以后,会同刚由徐州空运来的整编七十四师一七二团的七个连,向茂岭山、砚池山等处进行反击,以图恢复济南城东屏障。

济南民众见国民党军一会儿往西调,一会儿又往东调,戏称:王耀武在搞武装大游行。 

王耀武反击茂岭山、砚池山的行动,以惨败告终。十五旅四十八团团长李朴,也在这次短命的反扑中毙命。

济南外围吃紧,空运中断,令国民党统帅部大为震惊。蒋介石命令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往济南,设法继续实施空运。王叔铭飞抵济南机场上空,只见飞机跑道上不时升起团团烟雾,大大小小的弹坑十分惹眼,哪敢冒险着陆,只得在空中同地上的王耀武说了几句打气的话之后,飞回南京复命。

蒋介石没有想到事态如此严重,赶紧给王耀武发了一份“手启电”。从这份给王耀武打气的“手启电”中,也不难看出此时蒋介石内心的恐慌。“手启电”大意说:敌人有以优势兵力在我援军未到以前攻下济南,再集中力量向我北上援军反击之企图。望我官兵抱定与济南共存亡的决心,必能将敌击溃。我已令刘总司令、杜副总司令督促援军向济南迅速前进。

战势的急剧发展,对处在十字路口的国民党济南西守备区指挥官、九十六军军长兼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而言,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为争取吴化文,8月中旬,中共地下组织通过内线向吴化文传达华东局和济南市委的指示,供他选择:上策是单独起义;中策是里应外合,配合解放军行动;下策是顽抗到底。要他权衡利弊,早作决定。对他过去在鲁中搞无人区及所做的其他坏事,只要在解放济南问题上立大功,人民可不予追究。

吴化文表示:愿选择上策。

9月初,中共济南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蒋方宇和市委情报部石华山前往山东泰安,向山东兵团领导人汇报争取吴化文的情况。

谭震林指示:如能成功争取吴化文,对解放济南将是一个大帮助。吴化文系军阀出身,久经风浪,善于应付,在强大军事压力下,有起义或配合我军行动的可能。但也要作好他最后时刻变卦的准备。转告他,解放军一定要攻打济南,要打就必能打开,叫他不要心存幻想。对他不能要求太高,如能扣住王耀武、占领飞机场当然好。退一步说,若他让出一条路也算立了一大功。要向他讲明政策,一定保证他的生命财产安全,对他所属的部队,可以尊重他的意愿,也可以按解放军的编制改编,享受同等待遇。

此后,吴化文接纳了华野方面派出的联络人员,同中共组织交换了密码,沟通了电台联络。9月16日24时,济南战役全面打响后,他数次发电报披露济南飞机场地区,敌军兵力部署情况和晏子风率六个团前往古城以西,支援长清作战等情况。

当华野攻城西集团多路逼近济南以西地区,有的部队已同飞机场和吴化文的部队有所接触时,吴化文却举棋不定了。

攻城西集团通过内线告诉他,当两军接触时,吴部应迅速撤出集结。他却态度暧昧,要华野部队绕道前进。他的自食其言和迟疑不决,已经妨碍了攻城部队的作战行动。

原来,这时吴化文听说国防部已决定派兵援助济南,他又对蒋介石抱有幻想了。

对于吴化文态度反常,许世友大为震怒,对谭震林说:“吴化文反复无常,积习难改!他这样出尔反尔,已经妨碍了我军攻城的作战行动!我们不狠狠地打他一下,他还会心存幻想。”

“好,打他一下!”谭震林说,“这是推动他同旧的自我决裂,将来他会感谢我们的!”

这时,攻城指挥部同华野指挥部和攻城西集团的电话线已架通。许世友给攻城西集团下过攻击令后,又同三纵司令员孙继先通话:“老孙啊,吴化文说要起义,但至今按兵不动。你们打他一下,叫他不要再存幻想了。你们打的是一场政治仗,只限打簸箕山,对他的其他部队不打,也不追击。”

“报告许司令,坚决完成任务!”孙继先响亮地回答,“我们同派入吴化文部工作的同志保持着不断联系。我们将密切注意吴化文的变化,一有情况将随时报告。”

9月18日21时,三纵八师二十三团一营,即享誉华东乃至全军的“洛阳营”,对簸箕山守敌发起进攻,仅20分钟即全歼守敌一个营。 

这时,有人挑拨:“既然共产党动手了,我们也动手,不如把共产党派来的内线杀了!”吴化文怒喊:“打,跟我打!只有打才有饭吃!”他一面命令炮兵轰击“洛阳营”刚刚攻占的簸箕山阵地,一面增调部队,准备进行反击,同时对华野派遣人员实行监视。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却下不了同共产党摊牌的决心。

正当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骑虎难下的时候,中共内线人员黄志平、辛光等向吴化文严正指出,吴部不执行协议,不撤出阵地,以致发生今天的误会,责任完全在他们方面,“事态的发展已到这步田地,如不设法挽回,解放军必将集中兵力把军长的部队消灭,前景不堪设想。请军长三思”。

事已至此,吴化文只好答应执行原来双方商定的协议,立即撤出现有阵地。

吴化文经过这一次反复后,总算回到正确道路上来,不失为明智之举。为了继续争取他,攻城西集团指挥部应他的要求,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9月19日晚,吴化文率所部三个旅两万余人举行战场起义,撤离战场。

许世友立即命令战役预备队十三纵队加入攻城西集团的序列,参加攻城战斗。宋时轮、刘培善不失时机地指挥攻城西集团各部乘胜推进,一举占领飞机场,缴获飞机三架,直逼商埠。至20日晨,各部占领商埠以西阵地。

9月20日,粟裕、陈士榘、张震从宁阳大柏集华野指挥部致电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和攻城西集团宋时轮、刘培善、肖望东,并军委、华东局:“顷据密息,刘峙令邱兵团全部(欠四十六师及三十二旅)由商丘车运临城待命;令黄兵团即集结炮车至八义集之线,准备援济。同时得悉,李弥兵团今日亦开始行动,此敌似有以邱、黄、李三个兵团沿徐济路北援企图。”“吴化文部既已起义,且我军已完全控制商埠以西(包括机场)、以南、西南及城东和东南全部阵地(仅千佛山、马鞍山、四里山等地仍有敌固守),则战局可能迅速发展。望令各部就现态势,以三、十及十三纵并力,迅速向商埠攻击,得手后,则全军全力攻城。对已被分割之外围孤立敌人,肃清商埠及济城解决后,再行肃清分散孤立之敌。”

粟裕、陈士榘、张震等华野领导人已把眼光投向更广阔的地域,投向将有一场龙争虎斗的打援战场,准备邱、黄、李三个兵团单独来或邱、黄并肩来,也准备三个兵团一起来,甚至准备孙元良、黄维兵团也一起来,并据此作了相应的部署。

吴化文起义,使得济南守敌西守备区空虚,引起国民党军内部极大混乱和惶恐不安。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牟中珩长期与吴化文貌合神离,担心有一天吴会给他小鞋穿,日子不好过。在吴化文率部起义的当天夜里,他就同卫士一起化装成难民混出济南。

9月19日,吴化文率部起义的当晚,王耀武向南京的蒋介石发电报,说吴化文部投奔共军,“济南守军腹背受敌,情况恶化,可否一举伺机突围”。

蒋介石接到王耀武的电报以后,睡意全消,心烦意乱。什么突围?突围不是跑吗?你倒好,一跑了之。济南呢,那不就改名换姓了?!他这个当了半年不到的“行宪”总统,地位很不稳固。内战局势每况愈下,到处丢城失地,党内党外的政敌也正算计着他,不能在济南问题上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先后打通了参谋总长顾祝同和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的电话,没好气地说:“济南局势不好。吴化文投共后,王耀武想突围。不能让他有这个想法,济南要死守,一定要死守!”

蒋介石又要王耀武的电话,国防部的接线女兵告诉他,济南线路不通。这才使他猛醒:济南早已变成一座孤岛。直到天已破晓,黄埔官邸外鸟声婉转,他才好不容易打通了王耀武的电话:“你那个突围的想法不好!现在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现在要你死守,将阵地缩短,坚守待援。我已严令援军星夜前进,解济南之围。”这时已是20日清晨。

顾祝同、刘峙也先后给王耀武打电话,要他固守待援。

南京国防部给王耀武的电报说:“应速调整部署,坚决固守,并令空军助战,投掷粮弹。”

王耀武只得唯命是从。他带着精干的指挥班子坐镇四里山二一三旅司令部指挥,决定集中兵力,缩短阵地,以内城为主,固守城垣,以千佛山、四里山、齐鲁大学、商埠、外城为据点,决心与解放军对抗到底。

王耀武的动作不算慢,在次日拂晓前,已按固守待援的需要,全部部署完毕。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在王耀武调兵遣将部署固守待援之前,粟裕、许世友等华野领导人已经预见到吴化文起义可能出现的新情况,并已作了相应布置。

9月20日,在尚未证实吴化文率部起义前,粟裕、陈士榘、张震等华野领导人鉴于时间紧迫,为了占天时、地利之先,尽最大可能抢在敌人之前,直接给攻城西集团领导人宋时轮、刘培善、肖望东,并两广纵队司令员曾生、政委雷经天、参谋长姜茂生,与三纵司令员孙继先、政委丁秋生,攻城集团指挥部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发电报,明确提出:“如吴部昨晚确实起义,则我们应乘机向商埠及城区猛攻,以扩张战果。着令两广纵队(包括野特团),即向北开,加入对济南之作战。待使用,由宋刘统一指挥之。”

这时,中央军委看到王耀武已成强弩之末,指示华野领导人未雨绸缪,防止敌人逃跑。军委致电华野粟、陈、唐、张、许、王、谭:“吴化文起义后,我军进一步攻城达到最紧急情况之时,王耀武很可能率其死党突围,或向天津,或向青岛,或向临沂等处逃跑。你们在部署上,必须预先估计到此种可能情况,从各方面布置,勿使敌人漏网,以达到全歼目的。”

20日18时,攻城西集团三纵、十纵、十三纵及鲁中南纵队同时从南、西、北三面向商埠守敌发起攻击。经过约40分钟的炮火准备和连续爆破,各纵队先后突破敌军阵地,并向纵深发展。激战至22日,我军完全占领商埠,歼敌2万余人。

与此同时,华野攻城东集团渤海纵队、九纵队,肃清了济南东郊地堡群,并进行了攻城近迫作业。被包围在王舍人庄的敌保安六旅一部向西突围,最终被渤海纵队全歼。

4 攻破外城和内城

攻占商埠的作战刚结束,硝烟未散,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即同时向济南外城发起攻击。

济南守敌预计解放军即将攻城,但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此前,他们重新调整了部署:以一部兵力继续守备城外的千佛山、马鞍山、城西南的齐鲁大学、城东北的花园庄等地,以七十七旅、二一三旅、保安六旅等部防守外城,以较完整的十五旅、十九旅、五十七旅等部防守内城。

9月22日18时30分,夜幕降临,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对济南外城发起凌厉的攻势。

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一营在华野坦克队四辆美式轻型坦克配合下,向济南城东南永固门守敌发起攻击。敌人又是向坦克发联络信号,又是喊“别误会”。话音未落,“咚咚”两声炮响,喊叫的敌人连同他们的乌龟壳一起飞上了天。与此同时,纵队的榴弹炮、山炮、迫击炮齐声怒吼。随着炮火延伸,一营营长董万华率领全营踏着碎砖乱石冲进坍塌了的永固门。

在夜色的掩护下,七十三团二营随一营之后冲进永固门,与一营并肩推进,同城关的敌人展开激战。三营奉命直插内城外护城河边待命。三营营长王玉芝带领全营到达护城河边时,一举消灭护城河边一座小红楼里的残存敌人,俘获保六旅少将旅长徐振中等五六十人。

九纵七十五团、八十团、八十一团也分别突破济南守敌前沿阵地,登上外城城墙,并迅速投入纵深战斗。

由于花园庄守敌惧怕被歼,自动撤入内城,渤海纵队主力得以由永靖门顺利进入外城。该纵队另两个团由九纵突破口进入外城。

西线十纵二十九师八十五团、十三纵三十八师也先后突破济南城西永镇门和永绥门至林祥门一线防线,并与城关敌人展开激战。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一一六团,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据守齐鲁大学之敌发起猛攻,迫使守敌1000余人缴械投降。一纵、二纵部队也源源不断加入外城作战,致使敌人死伤惨重。

9月23日中午,华野攻城东、西集团肃清济南外城守敌,从四面八方逼近内城。至此,王耀武所剩的数万军队仅保留济南内城这一小块地方和城郊个别我军有意围而不歼的据点了。

9月23日上午9时,正当济南外城激战正酣之际,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偕同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临济南上空,见王耀武剩下的地盘如一片凋零的落叶,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吹没,不禁感到一阵悲凉。他们接通了同王耀武之间的无线电话,进行了一次地空对话。

刘峙说:“佐民老弟,我是经扶呀!我和空军王副总司令代表总统来看你。你们的困难我知道。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空投。”

王叔铭说:“总统很关怀你们,叫我竭力援助你们作战。解围有望,盼你们坚守待援!”

王耀武因激动,声音有些发颤,说:“感谢总统和二位军座对我数万将士的关怀,我们决心与济南共存亡。共军多住在郊区的村庄里,请集中力量轰炸。”

这天,国民党空军飞机飞临济南大明湖地区,空投了一批弹药,一部分空投物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空军的轰炸机轮番对济南郊区农村、商埠和外城进行“区域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蔽空。入夜后,国民党空军飞机炸毁了中商埠西边的油库,爆炸声接连不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天上午,国民党的飞机轰炸了济南外城东关一带。东关护城河边的七十三团三营七连驻地中弹起火。共产党员、年仅20岁的连部政治干事林锐,见房东大娘深陷火海中,便奋不顾身地冲进去将大娘背出。可正在这时,敌机俯冲扫射。他为营救房东大娘而光荣献身。

当日午后,王耀武和绥区参谋长罗辛理等同部分幕僚人员移往城北大明湖边的北极阁指挥所,准备在那里指挥防守内城作战。此前,他在罗辛理的陪同下,沿内城城墙巡视一周,一路给守城部队官兵讲话,讲解守城要领,鼓励他们坚守阵地,决不后退。

9月23日,夜幕降临,时针指向6时整,我军对济南内城的总攻开始了。

经过一小时的炮火急袭,许世友命令九纵、三纵、十三纵、渤海纵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总攻。

九纵担任主攻的是七十三团、七十六团、七十九团、八十团。这是九纵司令员聂凤智高明精细的过人之处--这几个团都是九纵各师的“拳头”,初期作战时作为预备队使用,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即是打外围的管打外围,打外城的管打外城,打内城的管打内城,“各司其职”,一包到底。这几个团经过前一阶段的养精蓄锐,劲儿早憋得足足的,早盼着一展身手了。

七十九团突击队趁着炮火急袭的时间,奔过护城河上工兵仓促架成的浮桥,利用登城云梯首先登上东门南侧城墙,与守敌短兵相接地厮杀,威震敌胆。但由于架设在护城上的浮桥被敌人炮火打断,后续部队上不来,突击队员全部壮烈牺牲。

七十三团的突击正面在济南内城的东南角,三次攻击三次失利,最终未能突上城墙,进攻严重受挫。

从内城西南角上发起攻击的十三纵一○九团,在坤顺门北边城墙上炸开一个2米多宽、1米多深的缺口。突击部队2个营在火力掩护下强行登城,遭到守敌七十七旅的顽强反扑,除三连、九连突入城内占领少数房屋外,大部伤亡。突破口被敌人重新封死。

三纵主攻团二十二团的出发阵地遭到国民党空军飞机和火炮袭击,造成人员伤亡。该部向西门突击时,受到守敌顽强反击,多次进攻均未能奏效。

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对济南内城的进攻全线受挫。

许世友给聂凤智打电话:“怎么办?是继续攻击,还是撤?”

聂凤智说:“打到这步田地了,往哪儿撤?但是至于怎么样打,我们正在研究。”

“好!”许世友说,“你们快些研究,一有结果就报来!”

许世友又打通了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的电话。

周志坚回答得干脆:“撤不得!只有继续攻,从敌人阵地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通向胜利!城内有我们两个连,我们正在总结第一次攻城失利的原因,方案一出来就报告!”

“好!”许世友说。

九纵、十三纵很快报来第二次进攻济南内城的作战方案。聂凤智在电话中说,九纵还有五个完整的团没怎么用,这都是他们纵队的“拳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指战员们纷纷请战,决心打好这关键的一仗。周志坚也来电话,建议攻城指挥部尽快组织对内城的进攻,不给守敌喘息时间,同时作好攻城最紧急时防止王耀武率部突围逃跑的部署,不使敌人漏网。

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攻城集团领导人,毅然批准了九纵、十三纵的作战方案。

9月24日凌晨1时30分,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再次向济南内城发起全线攻击,枪声、炮声、爆炸声连成一片,火光映红了泉城上空。

九纵七十三团三营七连对济南城东南角的气象台发起攻击。任务依旧,突击目标依旧,突击连队依旧,可是人员状况变了。由于牺牲的牺牲,负伤的负伤,全连已大大减员。连长肖锡谦和指导员彭超为了使现有人员发挥最大的作用,使全连具有最好的战斗力,把全连还能战斗的人集中起来,重新调整组织,按战斗需要组建了梯子组、突击组、爆破组、火力组、运输组、救护组,各组各司其责又相互配合。三次攻击失利以后,通过发扬军事民主的精神,大家找到了失利的原因,特别是在步炮结合方面教训很深。炮火延伸早了,突击上去时敌人正好出来反击;延伸迟了,突击上去正好打着自己。前三次失利,主要是因为在炮火延伸到开始突击之间有一个间隙,正好给敌人钻了空子。大家提出,尽量缩短炮火延伸与突击之间的间隙,在炮火将延伸未延伸的时候冲上去,宁可被自己的炮火杀伤,也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被其杀伤。

团里领导知道七连官兵为了胜利宁愿自我牺牲的精神,给予极高评价。团长张慕韩再三交代,要炮兵挑选最好的观察员、瞄准手和操炮手,以最准最集中的火力掩护七连突击,做到绝对服从指挥,叫打就打,叫停就停,指到哪里,打到哪里,决不能打伤了自己人。

24日1时33分,内城东南角上空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这是攻城部队炮火延伸的信号。几分钟前,纵队和师、团炮兵集中炮火轰击内城东南角城墙、气象台等目标,城头上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烟雾腾腾,弹片横飞。

七连连长肖锡谦带着刚刚编成的梯子组、突击组冲过护城河,直奔城墙根下隐蔽下来,随时准备架梯登城。这时,他们仰望天空,透过阵阵飘散的烟雾,看见红色信号弹在天空画着弧线缓缓坠落。他们立即开始行动,很快十多米长的梯子顺着城墙竖立起来。

“李永江,上!”肖连长一边下命令,一边紧紧盯住城头。只见烟雾由浓转淡,爆炸声正在远去。凭经验,此时敌人又要出洞了。必须抢在敌人出洞之前登上城头。他禁不住又补了一声,“快!”

只见李永江一个箭步到了梯子跟前,双手抓住梯子攀缘而上,眨眼之间已蹿至梯顶。于洪铎、滕元兴等也紧紧跟上,一个个争着向梯顶攀登。

不好,梯子离城头炸开的缺口还有半人多高,手够不着,脚用不上劲。李永江顿时蒙了。他想找到城墙缝隙长出的树根、草皮之类的东西,或是城墙裂缝,可是都没有。要是敌人也像他们那样,不等炮火延伸就钻出来,正好跟他们打个碰面,那就前功尽弃了。情急之中,他叫了一声:“于洪铎!”

与李永江一步之隔的于洪铎,此时心领神会,随即上蹿一步,把自己的头和肩膀往李永江的脚下送去。李永江脚踩于洪铎的头和肩膀,用劲往上一蹿,整个身子就全上去了。

炮火刚刚延伸,在城下和不远处炸起团团火球,城头上硝烟尚未散去。敌人像突然从地下缝隙中钻出来似的,狂风一样扑了上来。李永江来不及从背后转过冲锋枪,先朝敌人堆里甩了两颗手榴弹,趁敌人在爆炸声中四散逃命的时候,从背上转过枪来补了一梭子。于洪铎、滕元兴、周顶仁、马立国一个接一个地登上城头。七连连长肖锡谦带领突击组,也紧紧跟了上来。指导员彭超身上挂了花,也强忍伤痛爬梯登城。

经过一场血战,三营七连终于突破济南内城东南角,占领了一段长约30米、宽10余米的城头阵地,以及城墙拐角那座气象台。三营八连、九连也相继登城。

七十三团团长张幕韩看到后续部队登城缓慢,当即命令特务连再炸开一个突破口。

七十三团二营和一营不失时机地相继登城,团指挥所也随队跟进。

一营和二营的及时登城,不仅使气象台阵地得到巩固,而且增加了部队的突击力量。

“不能同敌人在突破口胶着,必须赶快下城!”这时,三营有人提议说。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重视。从七连登上内城东南角算起,他们在城头上已同敌人血战近2个小时,若再不下城向纵深发展,天明后将有几百人拥挤在城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八连连长说:“不能再等了,我们八连先下!”

九连连长争着说:“不,我们先下。就是跳,也要跳下城去!”

正当他们争执时,有人说八连九班连云海跳下城去了,使大家喜出望外。原来,内城东南角内的斜坡被国民党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的部队占着。连云海不相信没有别的路,便不顾可能随时被枪炮打中的危险,沿着城墙一路查看过去,终于发现有一段城墙紧挨着几座房屋。他便先跳到房顶上,再由房顶跳到地上--成功了!

于是,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争相往城下跳,有崴了脚的,也有闪了腰的,有的跳得不好摔昏了,但没有人叫苦叫痛。这时,团部民运股长送来一匹细布,大家立即动手把整匹细布拧成粗粗的绳索,一头固定在城头,一头悬下城墙,一个个争着往下滑。这样一来,部队的下城速度大大加快。

曹振铎看见解放军陆续下城,立即调集兵力进行围堵。

正在这时,先利门南侧至内城东南角之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高大厚实的一段城墙应声坍塌--这是七十三团特务连的“杰作”。他们趁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内城东南角的争夺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段城墙脚下挖开一条巷道,将三百多公斤炸药全部装填进去,并成功引爆。

七十五团、七十六团、八十三团、八十四团等兄弟部队,迅速通过七十三团特务连新炸开的大缺口,潮水般拥进内城,同守城敌军展开激烈巷战。

在攻城东集团猛攻济南内城东南角的同时,攻城西集团也集中所有炮火,再次猛轰内城西南角的敌军阵地。

24日黎明时分,一O九团和一一O团向内城西南角发起猛攻。

一O九团和一一O团在炮火掩护下,分别从坤顺门北侧和南侧突击登城。由于攻城部队第一线火力阵地早被摧毁,缺少直接瞄准火力的掩护,突击部队一出发就遇到了困难。炮火准备时打哑了的一些敌军火力点,又突然疯狂开火。敌人还利用重新设置的鹿砦、拒马、铁丝网等障碍物阻滞解放军的行动,利用城上城下火力点组成交叉火力网,阻止解放军突击登城。

一O九团三营八连经过11次连续爆破,炸飞了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堡和机枪掩体,终于接近坤顺门北侧一段城墙。他们又用撑杆把炸药包送上城头,随着一声巨响,那里的城墙顶部顿时出现一个2米多宽的缺口。

几乎就在城墙被炸开的同时,七连的梯子组和突击组冲过敌人的重重火力封锁,迅速架起云梯登城,同敌人抢占城头阵地。据守城头的敌人也摸透了解放军的脾气,又想待炮击一过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准备对解放军又是打枪,又是甩手榴弹。但这回敌人还是慢了半拍。当他们从藏身处才冒出头来时,行动迅疾的七连突击组官兵就已经跨上城头,手中的冲锋枪也早已开了火。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七连官兵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反扑,最终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不久,一营尾随三营七连之后,也成功登城。

一一O团突击连在连续爆破掩护下,在坤顺门南侧架云梯突击登城成功,一上城就同守敌进行短兵相接的拼杀,连续打退敌人四次反扑。正当后续部队登城时,敌人又潮水般拥来,一边疯狂地号叫着,一边集中火力封锁突破口。副团长王林德当即指挥重机枪向敌群猛烈射击,致使敌人死伤惨重,敌人的攻势又一次溃退下去。

济南守敌担心内城西南角被突破,慌忙调集整编七十七旅二三一团和整编五十七旅主力向登上城头的解放军拼命反扑。

就在一O九团、一一O团再次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时,敌人背后突然枪声大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一O九团三连和九连在9月24日凌晨2点多钟向内城西门攻击时,即与团指挥所失去联系。他们突击登城后,迅速下城,向内城东北方向发展。当发现后续部队没有跟上来,他们成了一支孤军时,仍沉着应战,先后攻占房屋10多座,劝降敌人7名,俘虏敌人100余名,打退敌人一个多连的疯狂反扑。后来,他们听到西门一带枪声、爆炸声连绵不绝,就主动打回西门策应。

西门守敌由于腹背受敌,顿时阵脚大乱。

久攻不破的坤顺门终于被打开了,一O九团在这里付出了伤亡1200多人的惨痛代价。当敌人刚刚被打退,后续部队急于登城时,突破口附近上百名伤员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因抢救他们而使后续部队丧失突入内城的宝贵时间。谭震林战后给毛泽东、华东局的报告中说:“攻城部队之英勇胜过以往。一O九团百余名伤员,不愿因阻塞突破口而失掉时机,坚决不下火线,让后续部队从自己身上踏过去而牺牲。连续负伤三四次,仍继续作战者也众。”

许世友命令攻城东、西集团各纵队后续部队,要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和扩大突破口,迅速投入纵深战斗。

晨光初露,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指导员彭超忍受着伤痛,对身边的小战士宋炳科说:“小宋,天快亮了,同志们正在追杀敌人,胜利离我们不远了!我们赶快把红旗插到气象台上!”

宋炳科一个纵身跃上气象台的断墙,把山东人民赠送的“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红旗,高高地插到了气象台上。

天亮了,红日普照大地。解放军突入内城后,按照预定计划,东西对进,直逼大明湖畔的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数路部队向大明湖畔疾进,致使守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这时,内城守敌被解放军割裂成数块,已丧失有组织的抵抗能力,在解放军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有的缴械投降,有的藏匿起来,有的弃枪逃跑,只有少数人负隅顽抗。为了迅速乘胜全歼敌人,各纵队一方面按计划分区围歼残敌,坚决消灭一切敢于继续抵抗的敌人,另一方面调集主力攻打济南守敌的最后巢穴,以夺取攻济作战的全胜。

9月24日黄昏时分,攻城集团各路部队完全攻占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全歼内城守敌。经过八天八夜的激战,济南战役胜利结束。据守马鞍山、千佛山的少数残敌,在解放军的政治攻势下,分别于9月25日、26日放下武器。

两天后,王耀武逃到山东寿光县东南时,被守桥公安战士俘获。

这次攻济作战,共歼敌10.4万余人(包括起义2万人),缴获飞机3架、火炮890多门、坦克和装甲车20辆、汽车238辆、马匹704匹、电台35部,以及大量枪支弹药。济南解放后,菏泽、临沂、烟台等地敌军弃城而逃。山东境内,除青岛和南部边沿少数据点尚有国民党军占领外,其余全部解放。

战役期间,中原解放军严密监视中原地区的国民党军,使其不敢贸然行动,有力地策应了攻济作战。华东军区及豫皖苏、冀鲁豫军区地方武装和民兵广泛出击,破坏铁路,攻克敌军据点,对战役胜利起到了积极的配合作用。华东解放区出动支前民工50万人、担架1.4万副、大小车1.8万辆、筹粮1.4亿斤,为战役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战役结束后,中央军委、华东军区及华东野战军总部,对解放济南,全歼守敌,建立特殊功勋的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十三纵三十七师一○九团,特分别授予“济南第一团”“济南第二团”的光荣称号,并号召全军指战员向他们学习。

卡尔·卡塞尔:

9秒前:他长期在实际战争中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

杨澍:

4秒前: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引起华野领导人的高度重视。

莽一萍:

1秒前:”

吉内瓦·卡尔:

3秒前:陈赓司令员见此,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