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博士当中学老师:我不是为了“躺平”

发布日期:2024-09-19 24:22

来源类型:雷雷星座 | 作者: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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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名校硕士、博士进入小学、中学任教。郑老师是其中的一位。北大博士毕业后,他成为了北京一所重点中学的数学老师。怀揣着“改变一代人”的理想,在讲台上,郑老师的教育理念和高考的现实迎面相撞,也促使他摸索出一条“中间道路”。


壮志雄心

我是2010年由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保送的北京大学,专业是电子信息与技术。博士阶段,我的研究方向和人工智能打交道比较多。2019年博士毕业时的就业选择蛮多的,比如高校教职、投资银行、互联网大厂之类的。

但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北京的一所重点中学。这并不是一个“躺平”的决定。“成为中学数学老师”,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已经盘亘了六七年。读大三、大四的时候,我就认定:想要改变一代人最快的方式,是出现在他们形成世界观最关键的中学时光里。

大学时期,我对自己的成长环境有过反思。我感到,我们这代——至少我看到的北大的学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首先,我们这代学生的目标性非常弱。我刚上大一和大二的时候,所有人想的都是考GRE,刷CPA,然后去美国读一个很好的学校,但是具体为什么要这样,很少人说得清楚。带着一点理想主义,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假设清华北大两所高校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人才,而这些人才的追求只是一个更舒适的环境,不是有点可惜么?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做一些有可能引领时代变革的事儿呢?

《一起同过窗》剧照

在大一、大二的时候,我也曾经努力把绩点刷到了专业前列。可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对劲感”变得明确起来。我意识到,即便北大学生也在延续面对中高考的学习态度,而大学专业课的考试方式和中学考试依旧相通。应试类考试检测出的是一个人有没有用心学,但考95分的学生掌握知识的水平未必比考80分的学生高,没准只是他猜老师出题方向的水平更高。

从大二下学期开始,我陆续参加了一些校级学生社团,和不同专业的同学们的交流多起来,观察的视角从自己转到了他人身上。

我发现即使在北大这个优秀生集中的群体,学生的思维模式也容易固化在学科内部。比如物理专业的同学在解决一个问题时,可能会以自己不会编程或者编程能力弱为由,卡住不做了。我很困惑:当我们面对一个现实或科研的问题时,难道不是应该能往前迈多大的步子,就先迈多大步子试一试么?对于专业以外不熟悉的内容,以北大学生的能力,不应该很快就能自学会么?

我猜想,我们这代人缺失以问题为导向、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有与之相伴的快速学习能力、以及对于不同学科思维的包容态度等等。这些东西的缺失,或许根源在中学。12岁到18岁是一个人形成世界观和解决问题的思路的时期,如果这个时期青少年接受的只是应对标准化考试的教育,就很容易认可在每个学科内,每个问题应该有一个“正确”答案。

如果中学生不断被提醒“在数学考试中不要用物理学的论述方法”、“信息课高考不考不重要”、 “纸笔考试不接受近似解”、“高考不让用计算器,所以算对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他们就会形成一种思维定势:“见到问题先掏纸笔开始推演”、“学科之间应该有严格界限”。到了大学,这些固化的思维定势可能已经改不动了。

在大二、大三形成了职业规划的雏形后,本科毕业我选择了直博。我想把专业学习这条路走到头,我的个人科研经历也会对未来的学生们有所启发和参考。博士毕业后,我顺利通过校招进入北京一所知名中学。

《追光的日子》剧照

工作前,我已结婚、买房,经济上压力不大。我太太很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我父母对我一切人生重大选择均不干涉。作为北京的中学老师,在不愁住房的基础上,衣食无忧基本上是可以保证的。有了物质基础,我梦想着可以对中学教育做出点刷分以外的改变。

数学到底教什么

入职中学后的头两年,我在工作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我在初中部教三个班的数学课。一般来说,新老师容易把控不好课堂纪律,但我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我是通过竞赛保送北大的,也曾经在北大专业绩点排名前列,学生们对我有一种“天然崇拜”,具体表现就是听讲比较认真。对教师这个职业,我适应得也很快。博士生教中学不存在技术难题。只要认真,教学技法上的打磨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差不多都能掌握到位。

而且因为教的是初中,我不直面高考,压力也没有那么大。那时候,我上课比较“放飞自我”,比如讲着讲着就不按课本来了,开始在某个点上进行深入探究。因为学生的素质普遍很高,我按照什么方式讲,其实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学生们也都挺接受的。

《少年派》剧照

但很快,我的理想主义就和现实迎面相撞。工作第三年,我进入到高中数学体系中来,最大的变化就是课堂内容要和高考勾连起来,我一下子变得特别难以适应。按照高考的要求和高考的方法教优秀生如何做题,对我最大的打击在于,我认为数学不应该这么学。数学应该是这样:对于一个问题,学生们如果有十种不同的解法,不妨敞开了说,互相之间进行思维碰撞。而在解题过程中,书写、逻辑有一点漏洞,大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应对高考这种标准化考试的教学逻辑恰恰相反,与其让学生们在课上讨论十种解法,不如通过重复性的训练,掌握好其中两种解法。道理很简单,一个学生的数学能力再强,也很难把十种方法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掌握到位。如果只选择其中两种,完全可以训练得极为熟练,即使在高考考场上答错了结果,也能拿到绝大部分过程分。

如果以高考考查的逻辑的规范性和严谨性做为准绳,数学教育还会损失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

高中数学课堂上有一个老师们很容易忽略,但在我看来特别重要的部分:数学史。它和高考也无甚关联——一道高考数学题的通常解法是采用16世纪发明的解法,你了解数学史后选择用18世纪出现的解法来解,对拿分来说有可能“费力不讨好”。但我坚信,在学习一个单元的时候,学生们需要知道历史上的数学家研究到什么程度,是否还有可供继续探究的空间。

数学学习需要“以史为鉴”,这是启蒙学生研究能力的发端。举例来说,现在中学数学课堂和高考中考察的“圆锥曲线”是基于平面解析几何的一种计算法。那么,为什么要用平面解析几何的方法来研究椭圆?为什么要建立平面直角坐标系?学生们是不清楚的,这些问题需要引入公元以前的数学史来回答。另外,题目中出现的椭圆都是特别对称的正椭圆,如果遇到生活中常见的斜椭圆又该怎么解?坐标变换这种方法虽然高考不考察,却是18世纪后的数学史的重要一部分。

总的来说,目前圆锥曲线考的只是一个点,但我希望学生了解圆锥曲线的“前世今生”。这样当他们遇到更复杂的生活场景时,才有可能生发出解决之道。

高中阶段的数学六大核心素养分别是:数学抽象(Mathematical Abstraction)、逻辑推理(Logical Reasoning)、数学建模(Mathematical Modeling)、直观想象(Intuitive Imagination)、数学运算(Mathematical Operations)、数据分析(Data Analysis)

但是从教学实践来看,一些数学老师并未把数学建模和数据分析纳入数学课堂中,并且研究核心素养远不如研究命题更有性价比。课标和教材中出现的部分内容,如果高考不考,很容易被忽视,例如蒙特卡洛算法。这是一个如今各个学科普遍使用的模拟和数值计算方法,因为高考考查范围被略去很可惜。

《小欢喜》剧照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数学的目的是应用,学完以后全忘了是很可悲的。所谓“应用”?不是课本上的应用题,也不是数学老师们编造出来的“情境任务”,而是要来自真实的学科或生活中的问题。

但许多老师认为这不是数学,尤其是从真实问题场景中提取出来数学模型的过程,觉得这东西不该他们管。

如果每时每刻都以应试为导向,意味着该由走弯路锻炼、养成数学能力的道路,被老师人为“拉直”了。这样的结果是会做高考题,但是不会用数学,甚至毕业之后很快把中学数学知识忘得一干二净。这是发生在我们这代人身上的普遍现象。

平衡

如今是我工作的第五年,在经历了与高考“对撞”的不适之后,我没有败下阵来,投子认输,而是慢慢摸索出了一条中间道路。我欣喜地发现,中学的教育体系在“内卷”的过程当中至少还留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现在,我会明确把教学分成两个部分。常规数学课堂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学生在高考中取得高分。这方面学校学科组集体教研的成果就够用了,只需要听从资深教师们的总结,出来的成绩问题不会太大。

《青春派》剧照

我出于兴趣还在学校开发了人工智能课、数据分析课。当一个学生距离高考还比较远的时候,我就可以让他们通过这些课程锻炼数学思维,比如结合计算机去讲微积分和线性代数。我也让学生学会去面对生活中的“真问题”。比如,大语言模型的出现与广泛应用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真问题”。去年课上,我在没有通知年级语文老师的情况下,要求学生借助大语言模型写作文,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如果作文拿到了高分,那学生本人同时拿到好成绩。

真相大白后,有的语文老师的反应让我拍案叫绝。他们发现用这种方法训练学生写作文,特别是议论文,比从头开始练要快得多。于是,他们建议那些对写作毫无思路的孩子们,先用大语言模型生成一个二类以上文章,再自己想办法进行修改。

《我的高中时代》剧照

在高考体系以外,围绕数学展开的还有两类竞赛。一类是奥林匹克竞赛。我们常说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信息学五大学科竞赛从属于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组织,它们的知名度最高,也和高考升学有一定关系。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和高考数学同为卷面考试,区别在于前者对积累而来或者灵光一现诞生的“数学技巧”要求更高,用更通俗的话来讲,叫做天赋。

另一类是这些年不断兴起的科创类比赛,就是由学生自主选题、做科研项目的比赛。

在学校里,我带领学生参加科创竞赛。面对竞赛,必须要先回答一个问题:参与竞赛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得奖,还是为了让学生通过竞赛的过程锻炼数学思维,提高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如果不能明确目的,竞赛就会走偏。这类科创类比赛的一个问题是难以保证完全由学生自主完成,另一个问题是评奖结果受到评委偏好的影响。每年评委名单是公布的,他们的研究方向也很容易发掘出来。但我很少去分析评委偏好这些。我又不会为迎合他们的偏好让学生换选题。对学生的长远发展而言,经历比得奖更有意义。

我还有一个担忧,现在的科创大赛总喜欢用学术前沿、科技前沿的内容来考察学生,但很容易忘记做科创大赛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把创造性的思维执行下去、系统化地输出出来的能力。简单来说:这个问题是不是学生自己选的?他是不是利用他现有的知识积累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解决到什么程度,或者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使现有的知识解决不了,他能不能变着法得把这个问题简化到现有的知识能解决的范围?

天赋与焦虑

我们学校是重点中学,孩子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总有家长喜欢追问什么叫“明显不同的天赋”,怎么去发现孩子的天赋。但我发现,大家喜欢寻找天赋,但却往往不知道如何鼓励、支持和引导孩子。

我们的家长常常有“结果焦虑”。一个典型的做法是孩子明明能完成的事情,家长忍不住动手干预。比如孩子要做一个天安门的模型,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先先去看天安门,然后回来设计、制作,期间可能不断失败,不断重复,不断尝试,最后孩子才能把模型做好。家长等不了这个过程,他觉得这个模型还不如从网上买来的好,理解不了过程对于孩子的重要性。

当一个孩子的天赋显现出来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也表现得“太着急”。现在,还有一些极具天赋的孩子是在“脱产”搞竞赛的,直接放弃其他学科。我不当竞赛教练,不搞竞赛,因为我不认同。在我看来,如果一个孩子初一如果能被选到竞赛班里,就证明他的天赋非常强,他完全可以在正常成长的基础之上,再去主攻。“脱产”搞竞赛相当于把一个天才练成了“瘸子”。

《小舍得》剧照

这种追求“极致”思维也体现在“名校焦虑”上。有些家长认为孩子必须读清华、北大;还有些人抱怨,北京高考数学的难度和区分度不够高。对此,我有点不同想法:我不认为高考需要筛选出来数学能力最最顶尖的孩子,然后把他们分别归入清华北大和其他985两类大学中。事实上,一个孩子足够优秀的话,他是不是就读于清北,对他以后的发展影响并不大。学校之间的差距或许客观存在,但放在个体身上的作用相当微弱。更何况即便是清北,也并不占据着所有专业的第一位。

我身边很多家长的“名校焦虑”其实是盲目的。我会很明确地告诉他们:你们作为“做题家”、“京一代”的成功路径在孩子身上难以复现,是你们的年龄确保了你们在各个领域说了算,你们赶上了到处都是蓝海的时代。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些同学毕业了10年了,还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我想,把这个讲明白,就不需要焦虑了,这意味着孩子考清华还是考个北邮其实没区别。

如果不那么焦虑,我们也许就可能让孩子有机会去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我在中学阶段经常请假,自学数学竞赛,去书店读书。当时最喜欢的两本书,一本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另一本是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我父母很支持我的自学生活,他们是当年的重点大学出身,很少过问我具体的学业情况,连家长会都没参加过几次。

抚今追昔,我意识到,一个中学生读这两本书的困难不在于其内容本身有多么艰深,其实大段的时间花下去总会慢慢读明白。真正的困难在于,你总在提心吊胆,今天语文作业要花多长时间、数学作业要花多长时间。完成作业后还要担心,一个小时完不成今天的数学著作阅读计划了怎么办?

现在做了老师,我希望允许更多“幼年的我”出现。我能接受学生不写数学作业,只要他把时间花费在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有个保送到清华大学的学生,我在他初三时发现了他有学物理竞赛的天赋,建议他去学习物理竞赛。作为数学教师,我无法给他专业方面的指导,唯一能帮助他的是允许他在数学课上不必听讲,可以有自己的安排。有的孩子在某些方面上表现出来天赋时,你得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随意施展。

张嘉汶:

1秒前:当时最喜欢的两本书,一本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另一本是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闻人巧曼:

2秒前:他解决到什么程度,或者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Laurens:

7秒前:在我看来,如果一个孩子初一如果能被选到竞赛班里,就证明他的天赋非常强,他完全可以在正常成长的基础之上,再去主攻。

巴里·沃森:

8秒前:如果不那么焦虑,我们也许就可能让孩子有机会去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